数据背后不仅仅是商业博弈。当我们面对隐藏的网络时,我们不仅面临着监控,还涉及到人、技术和权力之间的关系。技术赋予了隐网更深的晦涩。它潜伏在技术的语境中,成为一种无形的秩序,隐藏得无影无踪,却又无处不在。
文| 钟
编辑| 赵雷
操作| Trixy
监控被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如果你试着问一个大厂主,他是否知道或者意识到自己被监控,不出意外的话,你会得到肯定的回答。但是如果你一直问“你是怎么被监控的?”或许很少有人能告诉你其中的门道,“只是一种感觉”。
这可以说是一种制度,也可以说是一种刻意构建的、严格而冰冷的秩序,但称之为隐网可能更为恰当——它的规则、惩罚和尺度大多存在于猜测中,很多人觉得隐网存在,但很少有人知道谁来释放、控制和收网。
王宁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海底网的存在,那是他被开除的那天。当时她一个人被HR带到一个办公室,四个人围着,然后还有一个保安——他昨天跟王宁说了声“早上好”。看到王宁不是很淡定,HR瞥了她一眼。“要知道,闹是没用的。”
突然,她害怕了。没有人能接受在同事面前被毫无尊严地带走,更何况她还在哺乳期。交接时间不多,王宁被告知“赶紧离开”。
她说她的手机还在车站,“我要拿回来”。HR和保安在不远处看着她。从回站到拿起手机,王宁不能说话,不能有任何不必要的动作。离开大楼前,她不能和任何人有任何接触。走到桌前,周围的同事注意到了异样,微微瞟了她一眼。王宁摇摇头,默默地离开了。
保安和HR一路送她下楼,直到她完全走出大楼。楼下,王宁的丈夫正在等她。“你的东西呢?”等她反应过来,除了手机什么都没拿,把头伸进去,却被告知不要进去。她赶紧联系同事,同事说:“有人一直在看。”趁领导不注意,她的同事只匆匆拿了王宁的水杯,下楼后放在公司打卡机旁边,迅速转身跑了。
▲图/《随叫随到》剧照
不管王宁怎么解释,她已经失去了进入的资格,尽管她想拿回属于她的东西。一怒之下,她选择报警,警察赶到后离开,“他们进不去,拿不出来”。
一般情况下,海底网很少主动出现,更多时候是隐蔽的。大厂员工中流传着大量关于隐网的谣言——公司内网的监控,社交媒体的监控,甚至不经意透露的一句话都可能被隐网捕捉到。
陈是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员工,他隐约意识到这种监控的存在。她的工作电脑将挂在内部网。使用外接电脑时,她还需要安装一个VPN登录工作后台。一旦出现问题,技术部门可以检索操作历史。为了规避风险,她在内网与他人交流时会尽量避开一些关键词,如竞争公司、企业名称、领导姓名等。,生怕触发警报,但她不知道这种机制是否存在,又是如何运作的。
关于海底网络的一些猜测正在得到验证。面对一份内部技术文件,程序员王理偷偷按下了截屏键,这不涉及商业用途。他想尝试与朋友分享,进行技术交流。过了一段时间,IT部门的同事私下找到他,“别截图了,这次警告你”。
王理在另一家知名互联网公司工作。他知道IT部门负责控制所有员工的内部沟通,关键词触发可能是其中一种方式。王理曾经尝试用微信发出一个公司内部APP的名称,并安装了一个可以监控电脑外网传输速度的软件,发现这个文字的发送速度明显变慢。“可能一条微信正常的发送速度是几毫秒,但是这条带关键词的文字速度会慢很多,要监控”——正常情况下,这种降速很难被肉眼察觉。
这曾经是一种保护。互联网发展20多年,从中关村的几台电脑到庞大的大厂生态,环境每天都在变化,影响着数据、技术甚至人性的战争。
▲图/视觉中国
一个互联网运营者可能很难想象,他手里的一个普通的数据,对竞争公司的意义有多重大。据36Kr了解,曾经有一家互联网公司抓到自己的客服批量向竞争对手出售客户线索。“保守估计飞单损失可达数千万元”。一家估值数百亿美元的公司,在关键的融资阶段被竞争对手窃取并向投资者报告数据造假,几乎毁掉了融资,甚至断送了公司的未来。大厂一方面设置了很多保护,另一方面也通过咨询公司等各种渠道打探对手的消息,并为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剥开一家互联网公司的外壳,核心的数据和代码其实是极其脆弱的,流动缓慢的隐藏网络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公司的信息安全。一开始它的作用还是有边界的,但是现在这种监控在扩大,成为控制员工的手段。
宸妃和王宁都属于一家知名的互联网公司。2019年前后,她隐约注意到公司的弦突然绷紧了。有一天,宸妃收到了多条关于公司微信群解散的消息,群聊页面上只留下了一条格式化的通知,“要求立即解散”——包括公司全体员工的一大群,一个建群群,一个健身群,甚至还有一个奶茶单群。
短时间内,HR迅速消除了一切可见的个人和工作关系,在两者之间设置了一道高高的屏障。虽然奶茶群里从来没有人说过工作的事,但是起源于某个领导在群里开会后的奖励,由领导自己结束。“群里只有简单的奶茶订单记录和群收藏”。后来,宸妃再也没有看到同事提着一大包奶茶上楼。“现在我们都分开喝了”。
某种程度上,这种失控将是注定的。数据背后不仅有商业博弈。当我们面对隐藏的网络时,我们不仅面临着监控,还涉及到人、技术和权力之间的关系。技术赋予了隐网更深的晦涩。它潜伏在技术的语境中,成为一种无形的秩序,隐藏得无影无踪,却又无处不在。
隐网可以主动识别风险,在风险变成事故后,可以及时找出责任人,保留所有证据。
用内网登录公司任何一个后台,陈的电脑屏幕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印——她名字和手机号的后四位,大大降低了员工随意截图的可能性。毕竟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名字和资产有直接联系。不过,陈让感到有点不舒服。“它好像在告诉我,我的每一个动作都被记录下来了”。
这些截图,有的已经成为“罪证”。据彭博去年8月30日消息,阿里巴巴将开除泄露内网文章《前公司经理性侵案》的10名员工。知情人士称,这些员工已经将内网投诉文章截图中的个人水印去掉,并向公众发布,违反了公司政策。另外三人因在公共论坛上发表不当言论而受到批评。
▲图/微博
一旦嗅到风险,海底网络会立即给出敏感反馈。王理不久前向公司递交了辞职申请。正式离职前半个月,他照常访问技术文档,系统却突然显示“无法访问,请联系相应部门申请解封”。这种情况在王理以前的作品中从未发生过。他向技术部申请继续参观。“不出意外,应该和我即将辞职有关”。
即将离职的员工确实会是特别关注的对象,这也从另一位前大厂中层员工的口中得到印证。该中层员工告诉每日数字,在她的下属离职时,作为直属领导,她曾多次收到相关提醒,大意是“您的下属xxx即将离职,请检查其近期操作是否存在风险”。对话框底部附有下属最近登录的所有后台和操作记录。
有一天,陈怡发现公司内部办公软件里员工的联系方式突然被隐藏了。以前的内部办公软件就像一个巨大的通讯录。只要点开员工主页,就能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个加急功能,可以直接链接对方手机号,选择发短信或者打电话。”
但是现在,联系方式已经不容易公开了。“你必须和这个人进行对话,而且是双向对话,才能看到对方的电话号码。”如果对方不回消息,你可以通过单线表达,“但是你再也看不到对方的号码了”。
改变的原因也很简单。“听说有外部猎头拿着员工的手机登录平台,获取了大量员工的联系方式”。毫无疑问,这对公司来说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隐网之手伸得越长,对风险的判断就越谨慎。除了信息泄露,如果一个行为被认为对公司利益有害,就会被立即抓住。去年11月,国美发布的一份《关于违反员工行为准则的处罚通知》一度引起热议。通知中公开了员工姓名、部门、楼层以及上班时的所有流量信息,其中一名员工因使用网易云音乐流量22.5G而受到处罚
最后,隐网之手会伸向公司外部。陈怡的公司曾经有一个官方交友平台,但是效率不高。“主要职能是揭露雇员的教育和财产”。一个同事在平台上发了一个帖子,大意是希望这个资源真的活起来,并附上了一个微信群二维码。陈也加入了这个团体后来这个群发展成了一群被介绍的对象。“随着群成员越来越多,这位同事也把其他大互联网公司的一些同行带进了群。
直到有一天,这个同事在群里宣布离职,同时披露了一件事。离职前不久,他收到纪委的警告,称“有人举报你通过微信群从事信息泄露活动”。这位同事在群里异常愤怒和激动。“我不知道是谁举报我的,但大家都要小心”。
对暗流的容忍度越来越低,可能是员工的噩梦。
宸妃的公司遭遇了一场“严重的风暴”。刚开始有同事私下交换调薪后的收入。被别人举报后,被领导教育。“后来发展成互相报复,举报对方假打卡”。当时高层大怒,全公司迅速展开对虚假打卡的彻查。
第一,自述。当时宸妃收到HR通知,如果有假打卡,需要发邮件给部门负责人主动说明情况,并抄送给HR,“邮件需要具体到假考勤次数,哪天,什么时间点,实际到达时间,假打卡时间。”
这次自查几乎影响了整个公司。“说实话,公司的考勤制度不合理。”规定上班时间是上午11点,但宸妃和他的同事很少在晚上11点前下班,只有一种情况可以免于迟到的处罚——12点以后加班,但需要证明。但往往晚上11点半左右,领导就开始催大家回家,“说要早点下班”。
位于楼外的公司楼下只有两张打卡。上班时间前10分钟,龙能这两个排队打卡的组长,能从打卡排到路边,看不到尽头。不时有人探头,嘟囔一句“还不快点?”如果时间太紧,宸妃有时只能看着自己迟到,而迟到的代价是巨大的。“迟到的话,12点前到的话,要9点开始,扣3个小时工资。迟到一小时以上,扣半天工资。”王宁说道。
▲图/视觉中国
提交自查报告后,宸妃很快被部门领导单独约谈。领导盯着她,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对方开始问一连串的问题,“你为什么迟到?”“为什么别人不迟到?”“记住,如果你不想做这份工作,还有人排队等着做呢。”宸妃低下了头,一言不发,站在领导面前,她不敢反驳,任何对对方的低评价,都有可能让她丢掉这份工作。
但公司没打算轻易放她走。半个月后,除夕假期前的一天凌晨,宸妃接到了HR的电话,“公司需要重新审核你之前提交的自查报告”。在电话里,每次人力资源部汇报时,宸妃都需要回答“是”。如果宸妃回答的稍微快一点,对方会马上问“你确定你没有说谎?”“能保证是真的吗?”半小时后,HR又打来电话。“你能向我发誓你没有说谎吗?”一瞬间,宸妃觉得自己像个囚犯,在被推进监狱之前被迫坦白。
“真的。”“不。”她说。
凌晨3点,HR的最后一个电话来了。对方最后一次提醒我:“你要是出轨,我们就监控你。”确认之后,HR告诉宸妃,需要按照格式和要求发确认邮件。收件人为CEO级别的高管,格式为“本人核实其真实有效,确认无误”。
“我知道迟到不好,我也知道我错了。”但多次重复这个错误并不是一个严重的错误,这让宸妃不知所措。那天晚上,宸妃躺在床上,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回想起HR打来的几个电话,“后来,HR没有资格在那么晚的时候打扰我”。她也质疑HR的话。“如果你真的查了监控,为什么还要一再问我?”
但是宸妃不知道监控是作为最后的手段而存在的。由于追溯打卡时间太长,王宁基本记不清自己的打卡,某天HR突然把她叫到办公室,“你隐瞒了假打卡,说实话”。王宁否认的时候,HR告诉她,“我们调了监控,你迟到了2分钟,我们也知道是谁帮你开电脑假打卡”。
“主动反馈,不然就开除。”王宁赶紧整理过去的打卡记录,她和同事最后被处分,“当月绩效最低”。
谁也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假打卡事件后,“公司炒了很多人”。王宁的一个同事当时正在休婚假,加上春节临近,她没有太关注公司的事情,也没有及时反馈。“她回来就被开除了”。
经过一次清理,最直接的变化就是——即使员工12点以后下班,第二天申请补卡,仍然需要提交邮件到CEO层面。“就算很多人真的需要补卡,想到这么繁琐的流程也没关系”——迟到也没用。
在这家公司,微信群解散后,大家开始使用官方内部办公软件进行交流。在内部APP里,大家都用花名,乱七八糟的名字后面没有对应的职级和部门,更没有联系方式——这意味着,除非你一个一个记住员工的花名,否则不可能检索到任何一个人。
甚至公司都不再允许文件资料存档,部门之间的沟通变得困难。混乱的组织结构和信息一度让宸妃感到困惑。“你想做一件事,就要踩遍所有的坑,什么都要问。你可能跑了半天就做了一件小事。”这一点也得到了王宁的证实,“发生什么事,谁负责,找哪个队,我们都不知道”。
每隔一个月,宸妃办公室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需要更换职位。“地域没变,但会把你周围的人打散,让你从东到西,或者从北到南”。换位置当天,领导会提前发布新的座次表,“通知大家今晚8点换位置”。
到时候大家都起来,工作站很窄,“像网吧”,电脑需要跟人走,移动速度极慢。桌椅摩擦,人们一边打扫一边低声抱怨,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宸妃对面的一位女同事,每次换位置都是她带头,熟练地操作着主机,插上电源,打开机器,然后埋头工作。大家都面无表情,“因为大家都太忙了”。
到底是谁在操作海底网络的问题并不是无迹可寻。很多互联网公司内部都有自查自纠部门。每隔一个月,陈就会收到纪委发来的全体员工的邮件,邮件中会通报公司近期违规情况,“具体到违规员工的部门、姓名、原因、处罚结果”。
王理的公司有一个“阳光工作场所”活动。在众多违规事件中,已有多名员工因为信息泄露而被通报。例如,一些员工将同事的联系方式发送给了猎头公司或竞争公司。
但这些公开通报部门更像是一台机器,监视器藏在隐藏的网后面。无论是宸妃还是王宁,都在疑惑到底是哪个部门在掌控隐藏的网络——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组织架构模糊的公司,HR更像是一个执行者,“好像还有一个合规部门在调查”。
当隐性网络笼罩整个公司,一种互相举报的氛围开始滋生,原本被控制的人开始融入这个网络,成为隐性网络的一部分。在对虚假打卡的调查中,公司曾鼓励员工互相举报,“举报人会减轻责任”。
▲图/《告密者》剧照
“公司出了事,我们会先调查身边的人,让别人举报。”王宁说。在公司下发的通知中,不举报信息的人会被公开处罚,但如果有违规者愿意提前举报自己或他人,“这叫态度好,可以减轻处罚,态度不好的会被开除”。
什么是秘密和什么应该被报道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直到有人从高楼跳下,被救护车带走,外面才掀起轩然大波,员工却在社交网络上集体失声。一个同事在他脉搏上贴了救护车带走公司员工的照片,后来被查出来辞退了。后来在公开的声音里,他猜测是公司根据爬虫技术定位了他。
没有人敢再说话。“你可以看到,无论是脉脉还是知乎,我们公司很少有人发言,因为他们一旦发言,公司很可能就知道了。”大家甚至开始心照不宣地避免在社交媒体上透露任何信息,包括与工作无关的内容。即使是日常分享,王宁也必须屏蔽同事的群。“这是必须的。”她开始养成尽量少发的习惯,“包括我孩子的照片,我都不会发”。
互联网大公司的员工越来越谨慎。他们经常接到猎头、咨询公司甚至媒体的电话。有人想打听离职的前同事,有人愿意花钱买一些商业信息或者了解公司的最新动态。大家立刻拒绝并挂断电话,就连亲密的朋友也不愿意提及与公司有关的事情,生怕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的话给公司造成损失,成为自己被辞退的证据。
潜网默默吞噬着公司与人之间的信任,就像蚕食。王宁休产假前,HR明确她需要离开集团才能审批产假。她主动退出了所有的工作群,后来内部app的账号也被没收了。“和公司完全分开了。”
气氛越来越压抑,宸妃在公司变得沉默寡言。她开始连续迟到。她9点起床,坐在床边发呆,看着指针过了11点,然后慢慢去上班。“不想上班,讨厌周围的环境,整个人都是愤怒和抗拒的。”她也对很多事情失去了兴趣,看电影,吃饭。“有什么可看的?有什么好吃的?”宸妃最终提出离开公司,尽管领导曾告诉她,“毕业后能留在这里,我感到非常幸运”。
古典互联网的精神是开放的,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自由。用于使人们在广阔空的房间中因连接而听到轻微或孤独的声音的技术。现在它亲手给自己造了一扇门,把一些人锁在里面,无法挣脱。直到她离开,陈飞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条件不对。“我没觉得有错,更别说打了。”
“只要不是太过分”,大部分人都习惯了海底网的控制。事实上,包括王理在内的程序员知道如何“禁用”海底网络。“我们知道公司整个软件是怎么运作的,可以先暂时‘杀死’程序。”即使IT部门定期更新升级软件,他们仍然有技术手段来避免这些操作。
但这样太费力,“好像没必要”,隐私成了妥协的牺牲品。王理选择成为沉默的大多数。“我想不出任何办法来巧妙地对抗这些东西。这种对抗基本没用。”
对抗的效果真的微乎其微。公司在网上的加班饱受诟病。有一次,网上流传一份大厂时间表,是以共享文档的形式,四个大一新生设置的,里面更多的是大厂员工分享公司的加班情况、经营状况、有没有坑等“秘密信息”。然而,共享文件的创作团队告诉每日数字,该文件在发布后的一段时间内频繁被举报、禁止和删除。
王宁的离开更像是一种无奈。休完产假回到公司后,公司还是没有给她开原来的内部账户。她向公司申请了哺乳假(注:女方产假期满后一年内,用人单位应当在工作日安排不少于一小时的哺乳时间)。但是公司突然告诉她,两年前她的打车报销有问题,发票号不合法。公司决定终止与王宁的劳动合同。“他们说要证明的话需要提供当时的付款凭证,可是两年前的东西怎么找?”
她被拉进一间办公室。既然是谈判,一开始就列出了条件:两个月年终奖,再加一个月工资。领导说:“我建议你离职,和公司聚一聚。”接下来就是反复拉扯——违规,赔偿条件和一份竞业禁止协议。从下午4点到晚上8点,长达4个小时,王宁随时被监控,上厕所也不例外。王宁连饭都没吃,“虽然我还是个哺乳期的妈妈”。
第一次谈判以失败告终,王宁坚持要求公司提供2N+1补偿。直到第二次谈判,对方问王宁:“能不能降低要求?”王宁不同意,“我觉得我报销没有任何问题”。对方一下子就给了狠话,不留余地。“那就开火,你可以走了。”这意味着王宁将得不到任何报酬,包括去年全年的年终奖。
▲图/《克拉恋人》剧照
在隐网的监视下,她手里拿着一份特殊的辞职协议,默默地走出了大楼。“像污点一样,因为被开除了,所以离职证明和别人不一样。”
报警未果后,王宁忍不住哭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像当年公司的维权者一样,抱着孩子在楼下拉横幅。刚跟老公抱怨完,就被劝了,“没用的”。她不知道这没用。以前她上班路过那些拉横幅的人,除了怜悯无能为力。现在轮到她自怜了。
(本文受访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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