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结束后,记者与杰姆斯希德告别。这位年轻的阿富汗商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说:“好朋友,下次我会打电话给我在义乌的阿富汗朋友,我们一起吃饭吧!”记者以为这是在义乌做生意多年的Dzhemshid学到的中国式礼貌,没想到他说的“下次”来得这么快。记者刚回到酒店,Dzhemshid的电话就在他身后打来:“好朋友,你还没回上海吗?今天晚上六点半,我们一起吃饭吧!”意外的邀请真的很令人惊讶。6点刚过,Dzhemshid和他的几个朋友已经在餐厅门口等着了。其中一人是记者当天上午采访的另一名阿富汗商人阿齐米。采访阿齐米的时候,他还邀请记者“下次”和他以及他的朋友一起吃饭。参加晚宴的人陆续来到餐厅。每次有后来者到来,都会有一群人把右手放在胸前,向他们点头致意。对于记者这个陌生的中国面孔,人们总是用浓重的口音和灿烂的笑容送上热情真诚的“你好”。算上记者,餐厅二楼的长桌边坐着11个人。Dzhemshid告诉记者,在场的都是在义乌做生意的阿富汗人。饭桌上,这些在记者看来有点特别的商人,聊起了自己并不特别的生意。
记者在义乌与阿富汗商人共进晚餐。受访者供图
阳光和王子
曾经的小县城义乌,如今已是世界小商品之都,被誉为“世界超市”。在义乌,活跃着一批阿富汗商人。和其他所有在这里做生意的外商一样,他们都在扎扎实实地做着自己的生意。以义乌为起点,无数的“中国制造”通过他们的手被送往祖国和世界其他地方。同时,他们也想尽一切办法,把祖国的特产送到这片给他们带来财富的土地上。1998年,出生于喀布尔一个商人家庭的阿齐米第一次来到义乌,成为首批来到义乌的阿富汗商人之一。虽然他一句中文都不会说,但阿兹米渴望在中国看到机会。拿着计算器,他一头扎进了义乌的小商品海洋,很快就决定留在这里。骨子里的商人基因让阿兹米的生意一帆风顺,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的中文也越来越好。他在义乌注册了自己的外贸公司,给自己起了个中文名:金飞。“在市场上,我的中国同行都叫我‘老金’。”Dzhemshid有两个中文名字。2007年,Dzhemshid来到浙江师范大学留学。在学校,老师给这个阿富汗男孩起了第一个中文名字“詹小帅”。詹,取自Dzhemshid的谐音;小帅是对他英俊外表的贴切描述。2012年,大学毕业后,Dzhemshid在义乌开始了他的商业生涯。就在那时,他给自己起了一个新名字“和平”,意思是希望自己的祖国早日实现和平。“等你老了,叫你‘小帅’就有点可笑了。”Dzhemshid笑着说。在异国他乡,老一代阿富汗商人阿兹米和新一代商人杰姆希德成为了朋友。与此同时,更多来自阿富汗的商人渴望财富,纷纷踏入这座“充满魔力”的中国城市。2011年,查姆斯和弟弟来到义乌,他的好朋友沙赫扎德比他先行一步,前年已经在义乌扎根。生活中,两个阿富汗人是好朋友;在生意上,也是默契的合作伙伴。去年疫情初起,身在巴基斯坦的沙赫扎德回不了义乌,公司的业务就完全交给了查姆斯。“在普什图语中,chams是阳光的意思,我的微信昵称是‘阳光’。沙赫扎德——”查姆斯指着自己的密友,挑了挑浓眉,对记者笑了笑。“就是‘王子’的意思。”哈扎德也跟着笑了:“是的,这的确是王子的意思。但你不必叫我王子。”
阿兹米在义乌开了一家店。榆社县
“这里有我们需要的一切。”
沙赫扎德告诉记者,在义乌的阿富汗商人大致有两种。一类是持短期签证前来看货询价的买家。虽然他们只是匆匆过客,但也频繁往来于阿富汗和中国之间。疫情爆发前,每月至少有数千名阿富汗商人到访义乌。另一类是持有长期工作居住证,居住在义乌,在当地设立商业公司的阿富汗老板,包括Shahzad、chams、Dzhemshid、Azimi等。据沙赫扎德估计,义乌有近300家这样的公司,在阿富汗至少有500名老板和员工。甚至受疫情影响,很多人因为签证不能及时续签而不能来。目前,义乌有近300名阿富汗商人。阿富汗人为什么喜欢义乌?Dzhemshid说,“这是我们需要的一切。”经过多年战乱,阿富汗很多工业产品依赖进口,而义乌为他们提供了“一站式采购”的解决方案。“从袜子、帽子、鞋子到杯子、勺子、梳子,我们需要很多来自中国的产品。”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chams连续报道了6个以“子”结尾的名词。这六个名词恰恰是义乌小商品的高度概括:日用品。对于这些在义乌做生意的阿富汗商人来说,进出口生意不仅限于祖国阿富汗。Chams的最大客户在英国,而Dzhemshid在沙特阿拉伯和其他中东国家有很多业务往来。至于阿兹米,已经去了60多个国家和地区,生意伙伴遍布全球。阿富汗的邻国巴基斯坦是阿富汗商人的重点地区。沙赫扎德说,巴基斯坦有很多阿富汗老板,中巴之间的外贸有相当一部分是由这些阿富汗商人经营的。哈扎德在巴基斯坦有自己的鞋厂。每个月,他都会从中国出口大量半成品到巴基斯坦进行加工,在当地销售。哈扎德的供应商遍布中国,但义乌仍是他的“根据地”。这不仅是因为义乌是他在中国的第一站,更是因为义乌依托发达的物流和供应链体系,打造了优良的外贸环境。沙赫扎德说:“全世界都需要中国制造。在义乌,我们可以轻松地在世界任何地方销售商品。”
2021年初,义乌打开市场,阿兹米入乡随俗,拿走了金牛娃娃。受访者供图
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
海关总署数据显示,今年1-10月,我国进出口总额达31.67万亿元,同比增长22.2%。其中,出口17.49万亿元,同比增长22.5%。外贸势头持续向好的同时,也存在问题。这一流行病对国际贸易的影响持续至今。这两年,在义乌做生意的阿富汗商人过得并不容易。在中国工作生活了20多年,操着略带浙江口音普通话的阿齐米对“没门”这个词深恶痛绝。在他看来,“没办法”背后的潜台词是推卸责任,回避问题:“没办法,就得想办法。什么都遇不到,就不能一句话糊弄过去。”然而,在最近的外贸生意中,连阿兹米都不得不感叹:没门。“没办法”的核心来自于疫情导致的全球供应链中断。疫情初期,大量海外订单被取消或延迟;但当疫情趋缓,订单回归,运力一次次紧张,随之而来的是货运成本的疯狂上涨。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一箱难求”成为困扰外贸行业的头号难题。货物堆积在海外港口,运出的集装箱能否按时运回成为未知数,集装箱和舱位自然成为最抢手的资源。箱多而少,舱位成本上升。据义乌商务部门统计,2020年8月中东航线运费价格为1500美元/柜,今年8月已增至7400美元/柜,翻了近4倍。与此同时,货代也在囤货,他们给出的报价屡创新高。记者采访Dzhemshid时,中途接到一个电话,他的开场白是:“对不起,我真的找不到价格合适的柜子。”Dzhemshid表示,运费飙升对业务的影响显而易见。海外客户对“中国制造”的需求依然旺盛。即使选择“吃硬”不断高涨的运费成本,他们也不得不选择缩减业务规模,或者选择观望,等到运费宽松时再要求发货。Dzhemshid说:“我以前一个月送10个柜子,现在可能一个月只送3个柜子。”“这是每个人都面临的问题,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解决。我知道阿姨不喜欢这句话,但这真的是没办法的事。”钱斯耸了耸肩。但是,对于这个“没办法”的问题,相关部门一直在想办法。今年8月,商务部新闻发言人高峰表示:商务部会同交通运输部、工业和信息化部、市场监管总局等单位,在增加集装箱供应、提高航运能力、加强国际合作等方面采取了积极措施。地方政府也加大了对中小企业的航运服务保障,帮助企业降低成本和损失,共同应对挑战。
阿兹米在今年的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CIIE)上拍了一张照片。受访者供图
对进口业务充满信心
采访阿兹米的那天,他刚刚以进口商的身份参加了在上海举办的第四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CIIE)。2019年8月,第一批阿兹米成功申请到义乌出入境管理部门颁发的五年工作居住证。同年10月,他在义乌国际生产资料市场正式开店。店里的货架上,有阿富汗的藏红花,也有土耳其的橄榄油。在义乌做了20多年外贸,阿兹米也开始尝试进口生意。他说进口是他商业生涯中的一个挑战。阿兹米坦言,到目前为止,还不能完全理解中国消费者的消费逻辑和他们的消费习惯。一有机会,他就会参加国内大大小小的进口商品展览会;偶尔有个别顾客光顾他的店铺,他必须上前热情推销。然而,即便如此,阿兹米认为,品质优良、价格低廉的橄榄油始终没有在国内市场打开局面。“你似乎更信任用过的和用过的东西,而不想尝试新的和从未见过的东西。我总是说,试试看。试了一下,觉得不行,再换个新的。”但阿兹米的话,往往是用微笑摇头来换取对方的拒绝。另一方面,他也发现国内消费者更倾向于购买包装更精致的进口产品,而简单的包装往往意味着无人问津。阿兹米半开玩笑地说:“那些华而不实的产品就像浓妆艳抹的少女。等她卸了妆,你就发现了,不过如此而已。”但中国巨大的市场体量和不断增长的年轻消费群体,依然让阿兹米对未来的进口业务充满信心。他的继任者也跃跃欲试。在今年的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CIIE)期间,央视主播王冰冰和主播李佳琪一起带货到阿富汗,短短三个小时就卖出了12万罐阿富汗产的手剥松子。Dzhemshid对此感到惊讶。他说,看到新闻后,他和阿富汗朋友开始研究松子的进口生意。说到这里,他突然问记者,“我想问你,中国哪里有卖坚果的市场?”除了小松子,阿富汗产的青金石在国内市场也很有市场。Chams的“蓝石”也是义乌很多阿富汗商人瞄准的目标。在沙赫扎德看来,祖国的各种水果同样质量上乘,石榴更是名列前茅。他相信,当疫情平缓,依靠日益完善的物流技术,阿富汗水果总有机会出现在中国人的餐桌上。钱姆斯告诉记者,他已经将近两年没有回家了。从去年2月开始,他就一直一个人待在义乌:“这两年,阿富汗发生了很多事情。说实话,我很想家。但是,我的生意在义乌,也是我的家。”
主编:孔令俊文字编辑:孔令俊标题来源:受访者图片编辑:邵静
来源:作者:郁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