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莉莉
2016年11月8日，福州某MCN组织的“自拍党”。邀请网络名人直播已经成为当今商业活动的标配。网络名人的经济已经渗透到各个领域，随之而来的网络名人的审美也影响了很多人。(图/冯海勇/像素笔记)
在一个叫“小颜值评委”的闲鱼卖家眼里，8分女的标准是长发飘飘，脸蛋精致，眼睛大，鼻子直，嘴巴小，绝对的美颜女神；7.划分女性的标准是身高165 cm以上，皮肤好，脸小，鼻子高，眼睛大，衣服好。她们可能是街上最好看的，她们的身份是“校花、普通模特、网络名人、夜店女神、一线高富帅”；6.会有很多男性单恋，不需要太多装饰就能吸引人的眼球，去相亲也不会挑剔长相。一个5分的女生不是特别缺席。有时她被称为小美人。打扮后她能打5.5分到6分，相亲成功率60%。
在这样的评分体系下，判断面值似乎有一个标准的模板，尺度之间有得有失。但稍有偏差，就会让人紧张。同时，外貌也直接与婚恋关系挂钩，似乎更多的是为异性审美服务。
从去年开始，闲鱼二手交易平台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面值评级员。他们为陌生人提供有偿面值打分服务，每次收费从0.5元到30元不等。除了打分，收费较高的卖家会给出妆容、发型、服装搭配的建议。大部分卖家的文案高度雷同，直接复制粘贴的也不少见:“作为陌生人，客观详细的评价自己的颜值，不分性别。闫沟，大四，上网多年，审美在线，给你客观真实的评价，拍1-5张照片(素颜，化妆，穿着)。让你知道在陌生人眼中的真实位置，给你一个现实中听不到的真实评价。”
卖家们小心翼翼的划分颜值档口。满分10分，1到3分不好看，4到5分一般，6到7分是好潜力股，8分是帅哥美女，9分是班草班花级别，10分可以当明星。
卖家通常以范冰冰、文静、等女明星或网络当红名人的照片作为图片，并声称自己是“专业资深外貌协会，多年颜控”，“多年化妆经验”，或者拥有中央戏剧学院、艺术生、上海戏剧学院、医美咨询等身份。作为代言。
一位昵称为“张大焕”的卖家告诉《新周刊》:“我觉得现在人们的外貌焦虑很严重，因为我的生意特别好。”
2019年10月28日，南京，考生参加空空乘初试。(图/视觉中国)
社会结构和社会秩序
塑造“主流身材”标准
身体社会学认为，人体具有双重性，即物理身体和社会身体。身体作为自然之物，是由社会力量塑造的，婚姻市场、就业市场、消费文化市场都是规训和建构身体的因素。对于女性来说，过去的小脚，现在的苗条身材，都是男权话语霸权的产物。
拉康的精神分析理论认为，女性身体是作为男性欲望的对应物出现的，而女性不可能的身体指向男性不可能的欲望。
学者云迎宾在《身体政治与媒体批判》一书中提到，青少年流行的纹身、穿孔、染发、奇装异服等文化只是商业利益对青少年的剥削和利用，而女性减肥则是性别支配的结果。媒体是剥削和残害青少年和妇女的重要系统。
肥胖、裸露、性感、不道德、畸形、丑陋，社会排斥这种“离经叛道的身体”，但实际上，正是不断变化的社会结构和社会秩序塑造了“主流身体”或“理想身体”的标准。
2020年底，一个朋友告诉张大焕，闲鱼上有很多给面值打分的卖家，建议她也试试。张大焕觉得这个提议值得考虑:“生活中很多朋友会让我帮他们选衣服或者化妆，所以我就想，我审美好吗？”
她先找了两个卖家做市场调研，一个9.9元/次，一个0.5元/次。她发了同样的照片后，贵的得了7分，便宜的得了8分。张大焕记得两人的具体描述差不多:“收5毛钱的可能是新手，比较谨慎。她问什么都会给回答，但不是太中肯，基本都是恭维；贵的是比较高冷的。”
自推出以来，张大焕已收到300多份订单。她的评分没有具体的标准，更多的是靠主观判断。在评论区，很多嘉宾的反馈都是“真实客观”。张大焕说，她遇到的客户，大部分都想要真实的评价。
虽然张大焕在商品详情页上要求嘉宾提供3-5张素颜照片作为评分依据，但还是有人发来了精致的图片。“修图太多，我就直接指出来。如果你不想面对真实的自己，我也不勉强。你给的图我来评论。”张大焕补充道，“如果P好看，那也好看。如果P不好看，我就帮她。”
张大焕这样评价一个想得分的女生:没有辨识度，对网脸红，鼻子不通。这个女生说她生下来就没有整容。张大焕什么都不想说，跟她说:“那你就幸福吧。”对方回答:“谢谢。”“她要的不是真实的评价。”张大焕猜测。
“必须有变化，
你不在乎为什么要我？"
大部分嘉宾的态度都比较友好，即使收到低分的结果，还是有一部分嘉宾接受不了负面评价。张大焕记得有个初中男生发了一张照片后，她得了2.5分。男生嫌分数太低，问属于什么水平。张大焕直言:“丑死了。”“可能那些难听的话激怒了他，然后他就开始骂人了。”张大焕并不认为这样的条款很苛刻。“‘真’这个词更合适”。她不想违心的恭维，因为怕客人留下差评:“那就背离了这个产品的初衷，我不应该做。充1块钱，这东西发不了财，还不让我说实话。”
另一名男子也被打了低分。他无奈地问张大焕:“你觉得什么样的男人才算帅？”似乎他想找一个评分标准。剩下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发各种网图让张大焕比较哪个男人更帅。“我告诉他，我是来给你打分的，不是来选妾的。他最后给了我一个差评。”
还有很多二次消费，三次消费的回头客。
张大焕遇到了一位印象深刻的女嘉宾。得知分数后，女孩沮丧地告诉她:“怪不得他和我分手了。”张大焕听后觉得特别难受:“这个妹子觉得她男朋友出轨是因为她长得丑。她长了一点痘痘，这是我之前做的，我觉得我应该帮帮她。”
在指出姑娘的优缺点后，张大焕推荐了自己的护肤品、化妆品、化妆教程和佩戴，以及改进的建议。最后，张大焕对女生说“加油”，“陌生人之间要有基本的善意”。过了一个多月，女孩又花钱买了分数。张大焕发现她可以化妆了，瘦了，“提高了2分左右”。“我的建议能对别人起作用，我觉得挺好的。不仅仅是做生意，更像是看到身边的朋友(有所进步)，所以挺开心的。”张大焕说。
看到这么多有身体焦虑和外貌焦虑的人来寻求帮助，张大焕不会摆出一副政治正确的样子，提醒对方不要太在意颜值和太过担心，从心理上解决问题。她总是鼓励他们努力变漂亮。“肯定有变化。如果你不在乎，为什么要找我？”
张大焕观察到，来给自己打分的，都是非常自信或者是颜值不如自己的人。据她分析，这些人找一个陌生人来评价自己的长相。“它来源于你周围的人会因为各种原因美化你或者丑化你。但陌生人不会，大多数人不会轻易吐露自己的故事和背后的原因。”除了打分，张大焕还遇到一个女生拿着两个男生的照片来咨询:“她们同时追我，哪个好看？”
基于以往的交易，张大焕估计前来咨询颜值的男女比例为2: 3。给出评价后，男生明显比女生暴躁。“和分数没有太大关系”，张大焕分析道。“对于女生来说，一个完全没有交集的陌生人指出你的缺点，她们更容易接受。如果我告诉一个女生，她的妆不好看，需要换了，这比她化了一个不好的妆去上课或者上班后被人指出来好多了。因为我只是一个陌生人，她不在乎我对她的印象好不好，她在乎身边的人好不好，所以她更能接受我的建议。男生可能会觉得我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心。毕竟我是个异性恋。如果我说你的眉毛需要修剪，他们会说，‘我觉得我的眉毛还可以，所以我不需要修剪。’我只能说你幸福。"
2018年7月2日，浙江杭州，摄影师实拍了“胖模特”一天的工作生活。大码模特月收入高达5万元，平时需要免费吃饭“强身健体”。(图/视觉中国)
“500字谈五官太难了”
在闲鱼开设价值评分业务的卖家很多，每一家都有自己的评价风格。
黄瑶认为自己的核心竞争力在于，除了打分，还可以提供500字的短文作文评价，大概10块钱。一开始她觉得这是个赚外快的好机会，但是最近短作文占用的时间越来越多，下班回家还要继续加班。她似乎有些应付不过来:“500字的五官太难讲了，字数不够。”
在她给《新周刊》的一篇作文中，她先总结了缺点，再谈优点，并对其中的大部分进行了表扬，经常对眼睛进行有声有色的描述:“眼睛的眼型接近桃花眼，是完美的眼型，给人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眼睛很明亮，很有活力……”
在堆砌了各种形容词和比喻之后，黄啸垚还时不时从微信官方账号学习评论五官的专业词汇。她抱怨“太难写了”。与张大焕不同，黄啸垚更愿意鼓励客人多发现自己的美，不要盯着脸上的瑕疵。
一位客人做了几次整容，来问黄啸垚下一步该做什么。黄啸垚觉得自己真的无能为力:“我不是医疗美容专家。我该怎么给意见？”另外，她也够漂亮的。"
黄瑶的另一个“产品优势”是从不同的性别角度进行评价。和一些卖家一样，黄啸垚会请一个男同事帮她“掌眼”，从男女的角度给出面值的判断。两个人的结果有时候是相反的。“本来是一个很好看的女生，但是男同事给的分很低。”小姚赶紧看了看男同事写的评语——“穿衣太暴露”。
有的卖家会介绍自己是艺术从业者或者艺术院校老师，靠专业经验吸引客户。一位自称“上海戏剧学院艺术生医美整形顾问”的卖家称，自己“看脸多年”，简单评价收费9.99元/次，化妆发型样式收费19.99元/次，医美建议需要29.99元/次。这些卖家的身份不详，但评论内容不外乎这些:“总分6.3分，身材中等。中等身高比较矮。再高一点，可以得6.5分。五官和脸型没什么大问题，耳线比较靠后，呈现大脸，颧骨略大，下颌略宽。三室五眼比例好，山根低...风格可以是汉风、轻熟风、小香风。”
在这些所谓专业人士的评论区，也有不少不满的声音:“(卖家)宣称我不满意，可以申请退款，结果(对方)拒绝退款。警告你不要再让别人给自己打分了。这个参加演出的学生素质很高。在我申请退款后，他对我进行人身攻击，说我的长相给了我5分或者给了我高分...节目的光环被击碎了。”“审美真撩臀，什么韩枫，真土，女孩子的黑发最漂亮，别听这妹子染黄头发。”“总的建议是保持自己的风格和发型不变，感觉好失落。"
“你可以说实话，我需要一个真实的答案”[/s2/]
有人另辟蹊径，抓住了部分嘉宾的逆反心理。一位收费9.5元/次的评分员在商品页面上写道:“古力评分+字数。说话带毒，小心。满分10分，这里不可能有满分！给你古力式的恶毒评论，满足你强烈的虐欲。我可以帮助你在适当的时候严肃地发展局势！我不负责刺伤我的心或任何后果，blx优先！辛辣的评论让你回味无穷，再也没有勇气来了！”
评分者贴了一张图作为例子:“在正文开始之前，要确定你的眼睛是迷人的。所谓欲升先抑，就是这样。仔细阅读下面，坚强起来。首先，论五官，鼻子太短。不仅如此，旁边居然还有一颗痣，更矮。当然，男人的鼻子是最吸引人的，而你...我只是看着它就担心。其次，你嘴巴太小，五官滑稽，眼睛长，鼻子短，嘴巴小。我猜你小时候很可爱很可爱，现在40多岁了，脸板大了三倍多。第三，你真的需要减肥。你怎么变胖了？有点像魔法手机里的信使。要知道，大人圆圆的就不可爱，胖子看到就讨厌。你给人一种同性恋的气质，不知道是故意涂鸦嘴唇还是耷拉眉眼，还是踮起脚尖膝盖拍照。除了气质，第一眼就能很容易看出胳膊上花里胡哨的纹身，眼睛周围的痣。我很震惊。怎么会有你这样又丑又自恋的(男人)呢？谁瞎了眼让你做男朋友？先刮胡子。不要戴眼镜，会影响你的颜值。你说过多少次了！哦，你没有颜值。”
即使是这样刺耳的言论，也有人相当满意:“绝对的赞，真的。面对自己的缺点，肖老师毒舌，就像打你耳光一样。重点，不要入blx。”
一个在多个平台购买评分服务的女生承认自己有严重的外貌焦虑。她列举了自己的“症状”:长时间盯着镜子看；用原厂相机给自己拍一张，然后研究怎么调整才不难看；每天早上痴迷的发微博，和朋友合影后总是给自己排名；存钱最大的目的就是整容。我经常问别人我长得怎么样。我认为没有男朋友是因为丑，分手是因为丑，朋友少是因为丑。我坚信，变美之后，生活中的一切都会变好。
曾经有人质疑这个女生，说打分没有意义。“如果你分数很高，你可能不相信。分数低了，就会更焦虑。”但她觉得要想知道自己丑不丑，还是得让陌生人打分。身边的朋友只能夸夸，每天看脸无法客观判断。“我不是照片里那个总让我觉得满意的人。我看朋友的朋友圈照片，都不像自己。人总是和自己不一样的。"
她让很多陌生人评价自己。打分前，她向他们强调，“你们可以说实话，我需要一个真实的答案”，然后从所有结果中取了一个中位数，“我想这大概就是我的分数”。去年年初，她做了整容手术，但得到两次搭讪的正面反馈后，她感到更加焦虑:“我被搭讪了。如果我能更好看，我喜欢的男生不就可能更喜欢我吗？”“我急得都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了。”
另一位同样受困于外貌焦虑的女生谈到了这个问题的根源:“为什么我们不能像男生一样自信？”青春期之所以自卑，是因为每当有人夸我长得好看的时候，我妈都会用特别讽刺的语气在我耳边重复十遍，‘你以为你真的好看吗？你没听见别人哄你吗？“你不看看你自己吗？”。"
“但是，”她说，“当自恋的男生夸自己长得好看的时候，我妈高兴地说:“男生们，要开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