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a股机构圈子里混过的人都知道，a股券商最喜欢的活动就是专家访谈，包括专家一对一路演、专家一对多路演、专家主题演讲、专家电话会议。所谓专家，就是各行各业都有见识的人，从货币政策专家到学区房专家再到直播送外卖专家。

对于绝大多数机构投资者(基金公司、保险资产管理公司、私募基金等。)，专家访谈总是比券商分析师路演更受欢迎。原因很简单:所有机构都知道券商分析师不靠谱，券商也懒得装靠谱，于是转而给机构介绍“靠谱的人”，也就是各种专家。这些专家有的是第三方咨询公司请来的，有的是分析师的私人关系，有的是出来走穴的江湖骗子；大部分都是要钱的，偶尔也有友情平台。

这个怪贼团的团长当年做分析师的时候，因为小气不想花钱，经常动员朋友做专家，每个月能做很多活动。至于这些活动的效果，众说纷纭，总体意义不太大。但是，有一个事件我记忆犹新。我觉得是我职业生涯中组织的最成功的一次活动，对行业的洞察最深。事情发生在2017年7月。

那时候a股传媒板块还是可以被炒的。当时还有人在影视行业学习，一些基金公司还在影视公司重仓。我认识很多影视圈的朋友，都很有见识。其中一个在央视做制片人，后来去了私企赚钱。正好那个时候他有空，就答应了我一个主题为“国内影视行业何去何从”的电话会议(免费)。

没想到这个电话会议捅了马蜂窝，因为专家(也就是我的朋友)太直言不讳，说出了下面这个大实话:

最后一句话骇人听闻，惹了大麻烦。而且，我朋友很诚实的把这个数字重复了三遍:“千分之三，千分之三，你只需要把平台公布的播放量乘以千分之三，就是某个剧集的实际观看人数。”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视频平台争相发射卫星，一部S级剧的第一集播放量可以轻松突破十亿，甚至超过五十亿的恐怖观众，相当于全世界的成年人都在看。据专家朋友介绍，如果对方放一颗“数亿观众”的卫星，实际观众人数为30万；放一个“50亿观众”的超级卫星，实际观众是1500万，仅此而已。

转念一想，专家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因为视频平台公布的“播放量”是PV(观看次数)而不是UV(观看次数)，前者通常是后者的几倍甚至十几倍。再加上平台、剧公司、明星粉丝的刷屏行为，一部只有100万观众的剧，每集获得3亿的观看量，并不稀奇。

从常识来看，即便是像王者荣耀、天天爱消除这样的国民级游戏，当年的日活用户(DAU)也不过几千万；在方兴未艾的Tik Tok、Aauto Quicker等短视频平台，头部视频创作者的数量很少超过1000万。在新浪微博中，粉丝超过1000万的账号还是比较少见的(注:这些是当年的数字，当然现在又增加了，不用担心)。可见，1000多万可能确实是头部剧的观众天花板；至于视频平台和剧公司频频自诩的“XX亿”“XX亿”，就当笑话看吧。

结果电话会议还没结束，马蜂窝就被捅了。很多机构客户开始到处问:今天这个专家是谁？真是一团糟！让我们敲他竹杠，让他丢掉工作！

我(和我的销售同事)当然压力很大。很多客户在微信上问:“你们怎么找到这么不靠谱的专家？千分之三。这是人话吗？你有常识吗？”以上是比较文明的说法。

更直白的说法是:“我们重仓了XX传媒的股票，请不要再搞我们的仓位了。”

还好，我这位专家朋友不怕人肉，不怕失业。当我焦急地提醒他“注意安全”时，他爽朗地笑了:“没事，我不怕。”后来才知道人家背景真硬，什么场合都敢说，直到五年后的今天，还在江湖上混日子。因为专家本人不怕，我才勉强放心。但我显然不适合传播这次电话会议的精神，甚至违心地“灭火”。

所以，那天晚些时候，我们发布了电话会议的如下记录:

出乎我意料的是，上述声明公布后，我和同事之间的电话立马安静了下来，机构客户又回到了“天下安定，岁月静好”的状态(是否有人怀恨在心不得而知)。甚至没有人问“千分之三的真实率”是怎么算出来的。

从那以后，四年半过去了。这期间，a股几家大型戏剧公司，表现最好的被砍掉，表现最差的被退市。当时被某直爽机构客户重仓的XX传媒股价下跌80%左右，业绩也陷入亏损状态。爱奇艺当时还没上市，明年年初上市后，至今跌了85%左右...

准确的说，整个a股传媒行业都被忽略了，只有少数游戏公司还有机构持仓。从这个结果来看，我们在2017年7月召开的专家电话会议真的很成功，准确预测了行业的大趋势，可以帮助很多人避免损失——前提是有人听。

为什么当时没人听，甚至威胁你不要说话？因为那是坏消息。没有人喜欢听到坏消息，即使这能救他自己的命。一方面，坏消息会让坏人心情不好，破坏“天下太平，岁月静好”的假象。另一方面，如果你承认了坏消息，就意味着自我否定，而且大多数人宁愿赔钱也不愿丢面子；更何况，丢的是别人的钱，丢的却是自己的脸。

所以，投资反人类是真的。说实话，大部分能创造价值的东西都是反人类的，就连王者荣耀里最后一个王者荣耀也是反人类的。那些不能克服自己天生弱点的人，我们很难指望他们有什么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