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建/图)
金华园社区已经存在好几年了。
2010年建成,占地1200多亩,4个区,3700多户。数百栋高层住宅尘土飞扬,高密度带来一些压迫感。满街都是商店、餐馆、鲜食店、理发店、药店、咖啡馆,热闹而普通。
仅从外表看,金华园二手房的成交价格就有些“离谱”——1.8万元的单价比周边小区至少高出30%,在桂阳也算是“顶级流”了。
高房价背后隐藏着一些价值。在居民中,这是贵阳市单位的“福利房”小区。在这里买房,相当于买了一份稳定体面的中产生活。在金华园,生活完全依赖步行:附近有公园、医院和图书馆。步行到配套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只需10分钟,到市政府不到15分钟。
北师大桂阳附属小学,三面居民区环绕,只在金华园招生,是配套名校之一。在口碑评价中,该校教学质量位列贵阳前10,“观山湖区最好”。
在新城区,教育资源总是稀缺的。正因如此,该区于2011年引进了北师大的品牌,学校的愿景是“每一颗星星都闪耀”。
自然有来名校的家长。徐璐一家就是为了孩子才搬来的。在她看来,贵阳的教育水平和大城市不一样。“遇到一个好老师不容易”。
特殊的社区构成,同质的学生家长群体——大部分是公职人员,有人经商,或者在大学、银行、律所、媒体工作。这也成为了金华园的一个卖点:大部分家长都受过高等教育,当然也非常重视孩子的教育,所以学习氛围更好。
妞妞一家也是小区的“闯入者”,但并不违背她的意愿。她的父亲刘洋是贵阳一位著名的中医,母亲王爽是贵州某研究所的副研究员。爸爸的中医馆离小区只有两公里。2019年7月,一家人从郊区搬了过来,方便他上下班。两个月后,妞妞上了小学。
但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王爽说他没有想太多,即使牛牛语文课堂第一考了53分,第二考了56分。至少有进步。
但是,相对于近十个满分的孩子来说,这个进步实在是太小了。大部分同学都上过幼儿园衔接班,提前学会了拼音和10以内的加减法。
那时候牛牛也没闲着。她学钢琴,画画,踢足球,皮肤晒黑了。
对于牛牛的基础薄弱和循序渐进,王爽早有心理准备。回想起来,她反思自己没有考虑到“学校和老师会通过排名来强化妞妞和同学之间的差距”。
刚开始是几乎每个小学一年级家长都经历过的鸡飞狗跳。
生活就像“战争”一样紧张。每天晚上,夫妻二人帮妞妞做作业,然后陪她洗漱睡觉。都快晚上11点了,他们才有时间做自己的事。第二天早上,我必须在8点之前把妞妞送到学校。
39岁的副研究员王爽(音译)成了一名“同伴男生”。为了节省时间,她甚至提前把每节课的作业本打开,摊在桌面上。
三个人都成了“爆桶”,要么是夫妻俩吵架,要么是夫妻俩生女儿的气。有时候作业量好像是一个小时。妞妞拖了三四个小时,王爽很容易被引爆。“你为什么不快点写?”
“不好玩!”牛牛无聊了很多。放学回来,她经常瘫在沙发上,忧心忡忡。当王爽想起不久前的幼儿园时,小女孩正蹦蹦跳跳地和她的孩子讲不完故事。
人生怎么变成这样了?第一学期结束时,王爽和老公商量,妞妞的学习能力没有问题,成绩也从不及格到及格,再提高到七八成。焦虑在于:在学校,妞妞不仅和自己比,还和已经“抢”了的同学比。
回顾自己的经历,刘洋认为自己是凭着对专业的热情坚持下来的,而不是靠死记硬背。相比作业,他更注重培养思维能力。一起看完绘本,他会让妞妞在沙发上呆一会儿,给她留点“空白”的时间。
王爽也学过哲学,他认为当孩子有思考能力时,学习是最容易的事情。她也担心作业太多会影响妞妞的学习热情。对于孩子来说,“保持好奇心和探索心比什么都重要”。
丈夫和妻子决定不在家庭作业上为难孩子。
高一下学期,受疫情影响,妞妞在家上网络课。课程只有半天。按照老师的计划,下午是作业时间。王爽把这半天时间用于户外运动,去公园晒太阳、踢足球和滑冰。晚饭后,六点半,妞妞开始做作业。八点,她又练琴了,九点半睡觉——爸爸给她做的。
做完作业没几天,班主任就发现了。双方达成共识,如果孩子完成不了作业,可以选择性的少做。老师还是会对做的少的作业评头论足,夫妻俩也会理所当然的认为没注意。
后来,王爽听说当时的班主任其实私下里对她表达了不满,但至少在明面上,双方相安无事。
反正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没多久,二年级开始了。
语文和英语三门主课的老师都因为自己的原因离开了学校,刚上完毕业班的Z老师接任了班主任。
这是一位深受家长尊敬的名师:贵阳市著名班主任、骨干教师,曾获贵阳市小学语文教师基本功大赛七项全能一等奖,所在班级获区特等奖。
语文作业也增加了。家长在一个没有Z老师的群体里感慨:
"我的孩子们今天早上起得很早,以便赶上他们的作业。"
“语文作业量有点大,有点脱节。”
有家长谈到孩子考试前身体不适呕吐的情况。“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有人问。
妞妞家里和老师关于作业的平衡也被打破了。
从2020年8月开始,妞妞的咳嗽持续了一个多月。9月23日,刘洋向Z先生申请,妞妞被诊断为过敏性咳嗽。她下午需要长期请假,去医院做了脱敏治疗。
10月16日中午,刘洋像往常一样去见妞妞。11点55分,放学前15分钟,Z老师在家长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昨天的作业)重做所有非A!什么时候结束,什么时候离开,希望能知道。”等了一个多小时,妞妞也没露面。刘洋着急了。来了一辆车,校门开了,跟着他进了学校。
在刘洋的叙述中,他走进教室,在讲台前向Z老师说明情况,带着牛牛走了。z老师也没说什么。
两天后,班级家庭委员会成员、大学老师宸妃联系了刘洋,想和他谈谈。“这种事为什么要转给家委会?”王爽不明白。
家委会的流行可以追溯到2012年,教育部发布《关于在中小学建立家长委员会的指导意见》。文件指出,“家校沟通”是家委会的基本职责。
后来,宸妃向父母解释说,他从家庭委员会了解到,Z先生对刘洋带走孩子有“一些想法”。他认为,如果班里只有一个家长和老师关系不好,“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他会主动让他去沟通。
宸妃描述说,他去刘洋家劝他,小学老师(态度差)不客气地说是“职业病”。不要太认真,知道老师的意思就行了。
“总之,老师就像领导,无论对错都要听她的。”刘洋总结道。
贵阳的秋天总是下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雾蒙蒙的水汽中。妞妞的咳嗽没有好转。
半个月后,2020年11月3日中午回家时,妞妞开始哭闹,并伴有咳嗽,急促地喘着粗气,呼吸困难。刘洋赶紧回家处理。他判断是过敏性咳嗽引起的急性哮喘,可能是情绪波动引起的应激反应。
那天语文课快结束的时候,Z女士把妞妞叫到办公室补作业——这让她错过了整整一节数学课。“恐惧,不公。”对王爽妞妞心态的分析表明,“少写作业”本来是家长和老师讨论的好事,但她还是受到了惩罚。
这一次,王爽积累的情绪爆发了。电话里,她连珠炮似的问Z老师,“你对孩子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要去办公室做作业?我已经说了,孩子身体不好,请假条已经交了。还有什么?
王爽承认她的表达过于极端。那段时间,她很痛苦。“她一方面想让孩子有正常的休息和生活,另一方面又很害怕,不知道作业没写完在学校会经历什么。”
家委会又找上门来了,这次又来了一个“说客”。他们评价王爽和刘洋“太单纯,不懂人情世故”。
结果还是和上次一样,谁也劝不动谁,“不欢而散”。王爽表明了他的态度——父母和老师之间没有关系,而且“不要说父母、孩子和老师是平等的”。
但是妞妞还得继续上学。这一次,夫妻俩找到了校长。2020年11月20日,在校长的协调下,他们与Z老师见面,讨论对孩子进行“分层教学”。在知乎一位用户发的聊天截图中,11月21日,疑似Z先生在家委会中提到,与妞妞父母谈了一个多小时,达成共识。“我们以后就是一个大家庭,团结起来,和美美的和谐!”
王爽当时并不知道。11月4日,电话冲突的第二天,家委会组成了一个没有她家人的家长群。在群里成立的第二天,家委会就在群里通知家长,要他们在请愿书上签名,要求学校在接孩子放学的时候劝说妞妞转学。请愿书对王爽的“指控”包括:要求老师特别照顾孩子,不尊重学校规章制度,影响班级荣誉,反对其他家长要求加强孩子课后练习,上课时间长时间通过微信和电话骚扰前任和现任班主任。
一位家长看到了群发消息,告诉了接孩子的老人。
另一位家长陈晓签了名。在她的印象中,王爽“不合群,有些麻烦”。至于请愿书的内容,她并不太了解。与她自己的孩子无关。只是“接受老师和家委会的安排”。
这意味着,在王爽与家属和Z老师沟通之前,牛牛的联合开除就已经发生了。
在副研究员王爽和医生刘洋的世界里,因为意见不合而争吵“太常见”了。
在王爽单位,一次开会时,一位领导起草的设计方案被下属当场推翻;也有同事因为意见不和吵过架,互相拍桌子,都是满脸通红。但是在会议桌吵架之后,大家下班后一起去吃饭,就像没有其他人一样。
刘洋在义光开的中学,病人都是被他多年积累的名声吸引过来的。他觉得没必要靠自己的本事去讨好任何人。
为了孩子,王爽很快成了一个“滑头”。在和父母的“辩论”中,她逻辑清晰,说话时喜欢列举“123”。她评价自己,“战斗力很强”。
露露父母对王爽的印象是:教师节,她反对集体给老师送礼;运动会选拔队员,会比较认真的考虑是为了拿第一还是锻炼孩子的能力而参加比赛。
是不是也是工作上的“刺头”?王爽摇摇头,开玩笑说,“我太忙了,没时间在任何地方当‘刺头’。”说到孩子,她会更认真。
不妥协的作业量让妞妞一家和Z女士的关系在2021年3月,高二下学期急剧恶化。
Z老师在班里推广四人学习小组。按学习情况分组竞争,作业完成情况,课堂回答问题等都是考核指标。从第一周开始,妞妞回家总是哭。同组的同学说她是“人渣”,影响了小组排名,罚她上课补作业。
第二周,事情变得更糟。
3月12日,我回到家,妞妞又开始哭了。从她抽泣的叙述中,王爽得知Z老师让她补前一天的作业,她的同学不想和她做朋友。
又是作业。王爽给Z老师发了一条1700多字的“最后通牒性质”的信息,内容包括妞妞是否能有选择地完成作业,是否应该公布成绩,以及对小组“连坐”惩罚的讨论。
对于作业完成量,Z老师回答“尊重家长意愿”。她还提醒王爽,“我希望你不会后悔在高考中用分数来选择孩子时不在乎”。
第二天,王爽注意到家庭成员在班级小组中无缘无故地带头发言,并认可了分组模式。“孩子在群体合作中培养团队意识,增强集体荣誉感”“我们家支持群体合作”。然后,家委会发了一份调查问卷,要求家长填写老师是否要课后布置作业,订购教具,并公布结果。
“你不就说说我们家吗?”王爽不忿,自己和老师之间的交流内容怎么会成为家属的攻击目标?
到3月15日,双方关系彻底破裂。
那天中午,王爽做了一件不“理智”的事:为了“救”女儿,她强行翻越了学校大门。
伸缩门不高,伸腿就能爬过去。这个“没什么难的”事件,后来被传为“牛牛妈翻墙”。回想起来,王爽坚持认为,为了保护牛牛,他不得不这样做。
不安是从今天早上开始的。妞妞一起床就开始磨蹭,不肯上学。王爽答应中午去接她,然后哄着她去上学。
11点,王爽提前到校门口,打算找Z老师谈谈,根据后来保卫处的情况汇报,保安告诉Z先生,王爽要求进校,Z先生回复了,但没有收到王爽的申请信息,告诉保安“不要理会,停止放行”。
在学校大门外,王爽看到了一位正在上学的家长。她开始胡思乱想,怀疑Z小姐是体罚妞妞。“不然其他家长能考上我为什么不能?”后来才知道这位家长是家委会代表的追随者。
进了学校,王爽径直跑到教室外面,牛牛正在上课。一切正常。
目睹“翻墙”的家长在家长群里发消息,“刚刚,妞妞妈妈翻进墙里,等着找麻烦。如果哪个家长有空,那就麻烦了,很吓人。”附上“哭”的表情。然后,有人说:“Z老师叫大家过来。”
妞妞辍学了。在王爽“翻墙”的第二天。
刘洋发给校长的信息写着:“牛牛因班主任言语暴力、歧视、体罚等,于3月16日退学。”
一周后,学校发布处理报告,要求王爽向学校书面道歉。对于刘洋提到的Z老师语言暴力和歧视,调查结果是“未发现投诉的客观事实,属于家长主观臆测”。
通报还提到,事发次日,37名家长联名上书校方,要求加强纪律管理,对扰乱学校秩序的行为进行处理。
几乎与此同时,王爽得知,在事发第三天召开的家长会上,有家长说妞妞在学校用电话手表录音,Z老师也附和。多位家长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了这一情况。
王爽开始整理证据,并于4月向省、市、区教育部门递交了Z先生的举报材料。
一位家长对南方周末记者分析,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与家委会“杀死”Z先生不无关系。当妞妞家和Z女士的矛盾转化为家委会和她家的矛盾时,“王爽的性格不会屈服”。
家长们又组织了一次家长会,讨论如何处理这份报告。一个家庭委员会提议让孩子们停课以示抗议。还建议派代表到市、区教育局反映情况,或者另写联名信要求z先生留任。
陈晓回忆,家长会上发言的“总有那么几个人”,大部分都沉默不语。她想知道,这应该是学校和老师的事情。“为什么家委会介入,然后让我们介入?”
到5月底,学校已经召开了家长会。Z老师在会上说被教育局约谈过。“我当场就说我委屈。但是没有办法,政策法规就在那里。”
校长建议家长“不要说话,扩大事态”。“3.15事件”本来是可控的,是学校的责任和家长的推动造成的。“在场的家长和充满感性的对老师的爱走错了方向,导致事情不可调和。”“家委会要有边界,不能越位,要有分寸。”
从上门沟通到联合驱逐,家委会在事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几位家长回忆,一年级时家长公开报名参加家委会,二年级时家委会成员由z老师指定。
周末,南都记者试图联系家长口中的几位家属。有人否认是家属,有人拒绝采访。
在学校召开的家长会上,校长也提到班上有家长向王爽提供信息。
“是哪个家长?”有人问。
“我要知道,我就把他揪出来揍一顿。”在会议录音过程中,校长的声音变得更大了。
贵阳市教育局于8月向Z先生公示了该通报。其中列举了Z女士收受家委会礼金、公布成绩排名、考前漏题、默许并参与家委会排斥个别家长单独建群的行为、撤销其年级组长职务、取消“市级班主任”称号等行为。
家长炸开了锅。他们在群里喊王爽和刘洋,“多好的课,多好的老师,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你们家能影响我们这么多娃娃?”
“不要再伤害大家了。”
也有人提出,“最好去”是给王爽发信息的父母。有人提醒大家“擦亮眼睛”。“可能平日里和你最亲近最亲密的人就是内鬼吧!”
一位律师的父亲发起倡议:全班写联名信,承诺无条件支持老师的管理和教学;不同意签字,有尊严的离开;曾经的“送刀人”,私下要求老师道歉,得到原谅。
“在这种班级氛围下,谁也不能孤单。”有家长私下聊天时说。
陈晓努力做一个局外人。
这完全是出于私利:她工作忙,很少参与班级事务;她支持老师布置作业。毕竟以后孩子“高考公考千军万马”。况且这是妞妞家里和老师的矛盾,和她自己家里没关系。
区教育局在调查期间联系了她。工作人员问,3月18日的家长会上,Z老师有没有说牛牛电子表录音的事情?
“我忘了。”
“你确定你忘了?”
“我忘了。”
在有公证员见证、同步录音录像的情况下,陈晓还是撒了谎,“既然选了这个小学,还能怎么样?”
后来,她庆幸自己没有说实话。她听说家委会知道有家长在调查中确认Z先生说过电子表的事情。这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小圈子。
即便如此,陈晓还是成了家属们怀疑的“内鬼”。
“太生气了。”可能是因为她在家长会上没有表明态度,也可能是因为她没有让自己的孩子疏远牛牛,一直和牛牛玩。
很快,Z小姐和一些家长的朋友圈就不再对她开放了。
2021年9月1日又是一个新学期,班里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比如四人组的分组,不仅仅是按照年级来分。陈晓看了一下分组名单,发现家委会的孩子几乎都被分组在一起了,而和自己孩子在一个组的同学,似乎也都是“边缘人”。
同组的家长开始互相“试探”。“你去教育局了吗?”“家委会是不是说了什么太激进的话?”
慢慢的,随着彼此的了解,我们发现彼此都被怀疑是“内奸”。
怀疑和警惕正在蔓延。10月中旬,一位家长在群里发起接龙,打算带孩子去吃一顿农家乐烧烤。陈晓和老公盯着群里看了一整天,还是不确定怎么回复。“不敢乱说”,他们担心不遇到龙会被怀疑——看来这不只是烧烤,而是“内奸”筛查。
“就像在宫里演后妃一样。”陈晓觉得这比处理单位里的关系难多了。至少在单位,一切后果都会找上他。在班级里,无论父母做错什么都会影响到孩子。
经过一系列的事件,曾经苍白如纸的孩子被有意无意的抹了几笔。“学会拉帮结派,知道保护谁,帮助谁,敌视谁”。
陈晓听几个家长说,班里两个孩子打架,混乱中,女生给男生放血。冲突发生后,有同学看到了过程,但没有告诉老师原因。
现在孩子放学回家,陈晓总会问:“你在班里被欺负了吗?”
即使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她也不放心。“我的孩子相当愚蠢。是不是有些东西还没感受到?”
2021年10月底,记者陆续走访了牛牛的家。
下午5点多,妞妞背着粉红色的书包,从一个临时的私塾离开了学校。她突然搂住了王爽。“考拉熊,你累吗?”王爽的声音变得柔和了。
妞妞不知道自己的事情掀起了怎样的波澜,只是好奇为什么最近这么多哥哥姐姐来看她。从学校到家有27公里,而且是晚高峰。近一个小时的车程让她有点累了。
妞妞妞妞的学籍还在北师大贵阳附属小学。王爽仍然坚持更换班主任Z——如果班主任不更换,牛牛和《内鬼》的孩子们将继续受到影响。她不能接受的原则性问题是,如果牛牛最终转学,Z老师仍在原班任教,家委会不受影响,也就意味着开除牛牛成功。
转学不容易。义务教育阶段公办学校按学区划分。除“特殊原因”外,学生可以转学的情况只有一种,学生户籍随父母户籍迁出学区。王爽也申请了轮班,但被校长拒绝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社区,转到私立学校。无论经济支出还是时间成本,都会带来很大的压力。“我们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承担后果?”
在其他父母看来,他们的孩子已经在承担后果了。
露露注意到,从上学期结束开始,孩子就“飘走了”,“写出来的字飞得很快”。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老师敢管他们班。“作业不好写,老师也不知道管不管”。
露露还被困在校园安全的恐慌中。“翻墙”事件发生后,家属要接送孩子从学校到家200米。在露露眼里,王爽已经成了一个不可控的因素。万一有一天她再次闯入学校,施加暴力怎么办?
10月中旬,此事经媒体报道后引发关注。那段时间Z老师将近一周没上班,语文课都是其他老师代课。“东一个老师,西一个老师,有时候根本就没有老师。”
老师又被调查了吗?还是舆论压力太大,假期调整了?如果Z先生走了,谁来接手这个烂摊子?露露抛出一个又一个猜想。她不敢打扰老师,但是很着急。“小学三年快结束了,基础还没打牢。上面的建筑怎么可能高?”
南都记者周末试图联系Z女士,她以想专注教学为由婉拒了采访。
早在2019年11月,贵州省教育厅等9部门发布的《贵州省中小学生减负方案》规定,小学一、二年级不得留书面作业,中高年级每日作业总量控制在1小时以内;一二年级每学期可以组织一次统考,其他年级每学期不能超过两次,所以考试成绩和排名不能公布。
2021年7月,“双降”政策正式生效,进一步明确了经营总量和期限的削减。
家长对减负的焦虑在“开除”事件中被无限放大。露露发现别的班也会私底下考。“如果贵阳所有的小学生都没有作业和考试,我们也可以。那为什么现在别的班有,我们班没有?”
一位家长把孩子和已经上高中的老大比,说“上学没有老大顺利”。
“本来我们是被打扰的,最后却成了反派。”照顾孩子的起居,上学都成了一地鸡毛,现在还要面对网络暴力。这位家长抱怨道:“我们也很郁闷,没地方说话。”
陈晓觉得,如果班级不换班主任,至少会重组家委会,打破猜疑的氛围。
一位与王爽有过接触的家长没有这么乐观。经过几轮举报,几番热搜,教育局和学校仍未能给出解决方案。她也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不再接受采访。即使她以后安排孩子转学,“也不能跟学校和教育局闹得太僵”。
事情竟然是她最不想看到的。“没有人赢,只有孩子受伤。”
牛牛(受访者/照片)
孩子们比成年人更关心他们的朋友。尤其是对于已经辍学和借读的妞妞来说。
关于这个问题,王爽提到的一个细节是,牛牛退学后的第二天,楼下一个同学喊:“牛牛,下来玩吧!”坐在王爽腿上聊天的妞妞竖起了耳朵,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嘴,只是愣了几秒钟。她跑向窗台。她够不到窗户。她只好踮起脚尖喊:“听到了,马上下来!”
回想起孩子不知所措的样子,王爽哽咽了。这是她最脆弱的时刻,牛牛成了“被孤立伤害过的孩子”。
“他们都喜欢我,愿意和我做朋友。”退学的前两个月,妞妞反复跟她说,班上至少有20个人想跟她玩。王爽模仿牛牛的说话方式,微微抬起头,重音落在“20个人”上,炫耀。
王爽陪她看电影,讲故事,做手工,去医院做心理干预,试图让她忘记在学校的不开心。但是妞妞还是会说“同学不要跟我玩”。
“他们为什么不和你一起玩?”一天晚上,王爽录制了一段视频。
“Z老师说我成绩不好,学生跟着说我成绩不好。很多人就是不理我。”
妞妞的成绩其实也没那么差。例如,王爽在高二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语文得了93分,她在班上39名学生中排名第26位,数学和英语都是99分。
Z先生的公告公布后,夫妻俩和妞妞坐在饭桌前,花了一整晚的时间逐字逐句的看。他们试图向妞妞解释,即使老师犯错,说你“全班最差”也不一定对。
看完,妞妞没有说话,愣了一会儿。后来刘洋注意到,她很少再提起那件让她烦恼的事了。
最近担心还在联系的同学牵扯进来,王爽悄悄删除了牛牛手机手表里他们的联系方式,让双方无法再通话。
“也许手表里有病毒。”妞妞问为什么她的手表里少了几个朋友,王爽随便编了个理由。不然怎么跟孩子解释不能打电话,不然可能会吓到其他家长。
在金华园,事情传开了,愤怒开始出现在这个超过3000户的社区。
“不能让这种学校闹事害了大家。”
“打死你就亏了。”
“赶紧把门牌号弄出来。”有人建议。
“回家送祝福”和“磨指甲”。有人赞同。
头像不是班上的家长。王爽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会在哪里出现。
因为小学生作业引发的风波,不仅仅是牛牛一家。2021年10月13日,有人在人民网上发帖。大连某学校家委会成员要求家长同意老师给一年级孩子留作业和考试,称“不同意老师这么做的家长会被家委会踢出群”。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均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韩谦南方周末实习生张喜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