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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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圈整治之后，网络直播也迎来了强监管。
9月2日，文化和旅游部重磅发布公告，宣布《互联网演出经纪管理办法》已于8月30日颁布实施。其中一条规定是，网络演出经纪机构(即业内俗称的“MCN机构”、“主播协会”)不得以虚假消费、率先打赏等方式诱导用户消费。，且不得以打赏排名、虚假宣传等方式炒作网络表演者收入。
同时还要求MCN机构和主播不得以语言刺激、不合理特殊对待、承诺返利、线下联系或沟通等方式诱导用户消费这也意味着，野蛮生长多年的直播江湖，将不会再有“榜上大哥”了。所谓“榜中大哥(大姐)”，即通过在直播间为主播刷大量礼物而排名礼物榜前列的用户，往往被观众称为“沈浩”。
“这个行业真的到了该整顿的时候了，”Tik Tok MCN机构负责人王艳告诉AI财经社。“现在它的影响力就跟饭圈一样，已经是对青少年的错误示范了。”
直播打赏背后的套路
在直播江湖中，主播的收入来源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带货直播，其中最好的是维娅和李佳琪；另一种是直播打赏，主要靠观众刷礼物，尤其是榜单第一的大哥哥或大姐姐花大价钱达到收益目标。适用范围广，几乎适用于任何类型的主播，但“优等生”主要集中在颜值、才艺或游戏主播领域。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主播都是靠打赏的。”曾在虎牙、斗鱼、Tik Tok、陌陌、奇秀等平台做过主播的何江告诉AI财经社。
直播间的打赏也遵循“二八定律”，即20%的观众支持80%的颜值主播收入。“其实，说白了，是一两个大佬给我的，”何江说。“我在Tik Tok的时候，一个大哥一个月能打赏20到40万人民币。”
大胆的“大哥”和“大姐”为主播们贡献了不少收入。但与此同时，随着打赏在直播领域的火爆，关于巨额打赏和套路打赏的负面新闻开始层出不穷，不断刷新大众的认知。
早在2016年，央视新闻就报道过天津一女粉丝挪用360万公款打赏男主播。2017年，“贫困生贷款10多万元打赏南京女主播”、“王振远会计贪污890万元打赏主播，提莫风一人刷160万”等新闻再次刷新公众认知；此后，“72岁大叔花光积蓄打赏女主播”、“60岁大妈花30万打赏男主播”、“16岁男孩3个月打赏女主播158万”等新闻层出不穷。
在网上裁判文书上，同时以“直播”和“悬赏”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可以搜索到的文书已达1149个。其中，2015年及之前为0篇，到2020年，直接为545篇。直播打赏引发的争议早已屡见不鲜。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疯狂的直播打赏背后，往往隐藏着很多套路。为了尽可能挖掘直播打赏中隐藏的巨大利益，主播们、公会们、平台们，这场利益分享游戏中几乎每一方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对于我们这种颜值主播来说，玩的套路主要是为了好玩。说白了就是提供一些虚拟的恋爱服务。”告诉艾金融学会。这个“套路”需要主播特别注意打造“单身”的人。“如果大哥第一次见你，你就说‘我有男朋友了’，那他当然不可能喜欢你。”里弗斯说。
具体到如何利用“单身”者吸引“大哥”“大姐”抛出更多奖励，套路的参与者和具体方法要更加多样化。
早在2016年就有报道称，普通用户要想与主播达成一对一的交流或者获取联系方式，需要通过大量的充值礼物来不断提升自己的账号等级，而一旦账号达到一定等级，平台甚至会有专人联系，为其定制进入直播间时的特殊出场音乐和动画。
此外，当用户的奖励达到一定数额时，会被公会或MCN拉入管理群，以“管理员”的身份参与直播间秩序的维护，满足他们的参与感和荣誉感。据AI财经社查询，目前包括爱车快、Tik Tok、虎牙在内的多个直播平台的直播间都有“管理员”。
直播打赏更大的套路还是PK模式。
2017年首次出现直播PK。当时，Aauto Quicker低调推出了这个功能，一些没有太多天赋的中小主播开始了PK之路，很快吸引了其他各大平台纷纷效仿。“主播连线PK游戏”也迅速崛起成为直播行业的主流玩法。时至今日，直播PK仍然是Aauto Quicker、Tik Tok、虎牙、斗鱼等直播平台常见的直播玩法。它的规则是规定时间内要有多少PK粉丝送礼物，输的要受罚。
“这些惩罚通常很精彩，比如吃生牛生蛋，撞墙等。反正各种奇思妙想都是用来吸引眼球的。”告诉艾金融学会。
当粉丝数量通过直播PK发展到一定程度后，“军团模式”一般会进一步出现。PK双方会事先约定好，在玩PK时通过骂人来制造紧张气氛，或者雇专人在直播间带节奏，配合双方骂、撒娇、卖惨等。，从而煽动自己率领的“军团”热情地打赏。
“有时候甚至不是对方，而是对方的家人。”何江补充道。这里所谓的“家族”和“军团”，其实是由主播的粉丝组成的群体，其本质是一个另类的饭圈，比如惠子的惠家军，Tik Tok PK的一姐，还有其他主播的“老公团”“冰家”。
除了通过PK对抗制造剧情冲突，一些MCN团队或主播协会还会亲自走下舞台，安排“假土豪粉丝”刷礼物，骗粉丝跟风。
然而，在YY和斗鱼等PC端直播平台上，公会结束时刷礼物已经变得相当流行。“据我所知，最夸张的时候，甚至有八九成是被公会刷的。”告诉艾金融学会。
在这个过程中，行会像股市庄园一样，起主导作用，很多人出于比较，也跟着真金白银。唯一不同的是，无论是公会还是主播，都可以从平台获得分成和返利，而普通用户只能成为剁碎的韭菜，就像《让子弹飞》里的一句话:“士绅的钱全额偿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这种公会或主播利用虚假身份亲自刷礼物，诱导普通用户消费的乱象依然猖獗。2021年5月和7月，央视两次点名批评Tik Tok主播惠子。
惠子是Tik Tok当之无愧的“PK一姐”，拥有近3000万粉丝。她直播最常见的内容就是不停的PK，鼓励粉丝打赏她“保持节拍”。在其直播间里，一直有一位神秘的“超级富豪”，名叫“安德鲁·郭大师”，几乎每晚都不会缺席，给惠子的礼物更是超过8000万元。然而，当人们开始谈论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时，这个账号悄然退出了网络，消失了。
其实市面上有很多刷假礼物的服务。在AI财经社加入的一个直播间人气事业群中，管理员不厌其烦地发来一个名为“自助下单”的链接，点击链接进入服务购买界面。其中“Tik Tok直播间50份贴心礼物”标价10.08元，“Tik Tok直播机10份礼物”标价22.32元。此外，商家还提供直播间赞、直播人气、直播粉丝等服务。
在打赏直播这件事上，主播、公会、平台为了自己的利益各显神通，一群看直播的网友更像是待宰的羔羊，在无尽的套路中一步步落入对方设下的陷阱。
平台扮演什么角色
作为直播打赏模式的既得利益者，主播、公会、平台背后都有各自的想法。
此前，某直播平台负责人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坦言，对于公会自己做的一些数据，平台往往会选择“视而不见”。近几年平台对直播乱象的整治效果，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这种态度。
比如，虽然很多直播平台早早宣布规范直播内容、直播形式甚至主播着装，但包括性暗示、软色情等乱象在一些直播平台依然盛行。2021年6月至7月，光斗鱼舞蹈区多名女主播因在直播中打擦边球被封禁。
平台之所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并不是真的想触动自己的核心利益。毕竟打赏的钱最终是平台、主播、公会三者共享的，平台分成的比例往往不低。一般会和后两者合起来37分或者46分甚至55分。
“就像我刚加入公会的时候，我拿60%，公会拿12%，剩下28%是平台。”告诉艾金融学会。后来她去了虎牙、Tik Tok等平台，分成比例随平台不同而变化。“虎牙是平台的50%，公会和主播一共50%。他们分两部分，有的是28分，有的是37分，主播拿大部分。”里弗斯说。Tik Tok的规则更加复杂。根据公会的等级，分成比例会有所不同。“最低级的公会和主播总共只拿50%，然后你可以拿60%、70%等等，最高可以拿72%。”
直播打赏带来的活水超乎想象。今年1月，YY直播在其2020年度盛典上发布了一份数据——过去十年在YY直播上进行了3.7亿次直播，总观看次数超过1540亿次，用户发送虚拟礼物超过4660亿，主播与合作伙伴分成近300亿元。
事实上，直播打赏早已成为各大直播平台的重要收入来源。据Mob研究院发布的《2020年中国直播行业洞察》显示，在直播行业五大收入渠道中，直播打赏已经成功占据了以游戏和人才为主的泛娱乐直播平台收入来源的绝对地位，占比超过90%，而广告收入、会员收入、游戏推广和佣金收入占比不足10%。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直播平台显然很难无动于衷。于是，人们开始发现，直播间的礼物金额在逐渐增加，从最初的几块钱到几十块钱，逐渐增加到几十万元。礼物价格越高，直播间里能刷出来的特效就越酷越有名。比如Tik Tok直播间的礼物，有低至一个摇币的玫瑰，有小心翼翼，有高达3万摇币(3000人民币)的嘉年华，甚至还有价值66666摇币的“至尊礼炮”，相当于早前的近万人民币。
同时，直播平台还会推出各种“打榜”活动，最常见的是年度盛典、粉丝嘉年华等等。2018年斗鱼节，某主播以2亿多元的荣耀值获得第一名，折合人民币2400多万。
但今年以来，随着对打赏乱象的日益关注，无论是监管还是对平台的管理都在不断加强。比如取消了之前直播间的一些大型“礼物”，而Aauto更快的封杀了“低俗炒作订婚直播”负责人尹630年。今年2月，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等七部门联合发布《关于加强网络直播规范管理的指导意见》，首次提出了“奖励冷静期”、“延迟到账期”等措施。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此次发布的《网络表演经纪人管理办法》中，对直播打赏的规范和限制，在业内人士看来，可能会对部分直播平台的商业模式产生较大影响。
“对于Tik Tok、Aauto Quicker这样的平台，影响可能相对较小，但对于斗鱼、虎牙这样纯直播的平台或公会，影响会比较大。”王艳说。
根据斗鱼和虎牙披露的2021年Q2财报，直播打赏收入一直是其收入的绝对大头，其中虎牙直播收入占总收入的87.1%，而斗鱼直播收入占总收入的93.2%。
这也意味着，一旦直播打赏行为受到限制，这类主要依靠直播打赏实现营收的直播平台和公会也将受到打击。
【/s2/】“一号大哥”会消失吗？
“公司还在研究文化和旅游部的政策，但没有收到整改通知。”一位头部直播平台人士告诉AI财经。截至发稿时，各直播平台均未出台相应整改措施，包括Tik Tok、阿Aauto Quicker、虎牙、斗鱼等直播平台的直播间，仍有打赏名单。
但是，Tik Tok的排名榜命名为“在线观众”排名，排名规则是“根据直播间在线用户的贡献进行排名，贡献越多，排名越高。直播间里的场景包括给嘉宾送礼的投稿，投稿>:0”，但不显示具体的打赏金额。
Aauto Quicker的排行榜命名为“观众榜”，排名也是按照贡献值排序，“1个快币=1个贡献值”。虎牙、斗鱼等直播间都有专门的“排名”栏目，细分为“贡献日榜”、“贡献周榜”(“周致敬榜”)、“粉丝榜”。榜单上不仅有排名，还有具体的奖励金额。
在何江看来，如果打赏排名不能再在直播间突出，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给直播中的乱象降温，但“大佬”的身份其实并不仅仅体现在打赏排名上，至少从平台现有的游戏规则来看，“榜单大佬”身份的象征无处不在。
比如Tik Tok的等级机制，1级对应1个声波，花的越多等级就越高。要达到60级，至少要花费2亿声波，相当于2000万人民币。虎牙有“皇帝”、“国王”、“骑士”等不同的称谓。“骑士”开业首月需要300元，“皇帝”首月需要15万元。想要获得“超神”称号，需要在最后30天内消费150万元才有资格开通“超神”。
同时，平台上消费金额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外观效果、弹幕效果等独特标识。例如，Tik Tok、阿Aauto Quicker、虎牙等平台都有“管理员”模式。
事实上，无论平台的出发点如何，这些象征着“荣誉感”和“牌面”的独特标识，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直播江湖中对有钱人的崇拜，而只要这些象征身份的标识继续存在，势必会吸引大量用户来享受打赏。
“过去政策上没有这方面的管控。对于平台来说，这些虚拟的东西实际上非常容易，不需要任何成本。”王艳对AI财经表示，但随着目前监管的逐步加强，这个行业肯定会积极发展，迫使一些大平台做出制度上的改变。
(应采访对象要求，王艳、何江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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