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自由不是任性,自由是一种智能互动的舒服状态。人处于微观与宏观之间,不存在原子式的任性自由,自由对于宏观中的微观个体而言只是一个伪命题。智能时代人的普世价值与工业时代的普世价值的本质区别在于智能性,工业时代的因果逻辑推理产生契约分割的主次普世价值,智能时代的因果逻辑不仅是推理逻辑更是智能选择逻辑,逻辑不同,普世价值的内涵也应随之改变。
偶读05年文章,其中有一段普世价值的言论在今天仍不乏现实意义,“二次世界大战己经过去了60年,我们的观念己经有巨大的进步,特别是联合国的建立,使人类更多地尝试运用对话与合作的方式解决国际争端,但对话与合作主要还是基于利益均衡,全球还欠缺共同的价值基础。美国等西方国家倡导的自由民主并未能使各国实现理想主义的诉求,没能达成社会的公平与和解,自由经济也未能推动经济的稳定与繁荣,现今仍是利益均衡博弈的时代,我们有责任将这种博弈引向双嬴的局面,我们应该确立共赢的价值观,尊重弱势种群的利益”。
百度普世价值的定义是:已经存在的,以自由、平等、博爱为基础的,并不具有广泛争议的公共秩序以及风俗习惯。“普世价值”是英文“universal value”的意译,其实译为“普适价值”更为准确。普世价值包括但不限于:民主、自由、法治、人权等等。这个定义本身就带着浓厚的西方微观个体主义倾向,重点在于强调个人的基本权益。
西方强调个人主义的传统应有两个主要来源,一个是黑喑中世纪与神权的斗争,使人由神的仆人升级成自身的主人,另一个是战胜中世纪的王权成为身外公共资源的主人,个人主义就是用观念的形式巩固这两场重大斗争的成果。
黑喑中世纪神权强于王权。那时的教会乃是一切社会规范的制定者和执行者,人民长期处在蒙昧状态和对宗教的迷信中。教会还有宗教裁判所,可以处死他们所认为的异端分子,意大利物理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及哲学家伽利略就被宗教裁判所迫害致死。伽利略是公认的现代科学之父,他第一个把实验引进力学,他利用实验和数学相结合的方法确定了一些重要的力学定律,如钟摆的等时性定律。还有比萨斜塔的著名落体实验,并且率先提出运动加速度的概念,同时伽利略还制成了第一架望远镜,并且是利用望远镜观测天体取得大量成果的第一位科学家。不仅发现月球表面凹凸不平,木星有四个卫星(现称伽利略卫星),太阳黑子和太阳的自转,金星、木星的盈亏现象以及银河由无数恒星组成等。而且用实验证实了哥白尼的“地动说”,彻底否定了统治千余年的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的“天动说”。伽利略还是显微镜用于科学观测的开拓者,他通过显微镜观察到一种昆虫后,第一次对它的复眼结构进行了描述。一般认为显微镜是列文虎克发明的,其实他只是改进了显微镜,最早的显微镜是16世纪末期由荷兰眼镜商亚斯·詹森制造出来的。或者是另一位荷兰科学家汉斯·利珀希,他们用两片透镜制作了简易的显微镜,显微镜与望远镜无疑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我在今年初的新年贺词中写道:近代工业文明发韧于显微镜,望远镜带来的人的视觉扩展。显微镜将人的认知深入到微观领域,引发解剖分析方法的革命性质变,望远镜则将人类的眼光伸向浩瀚宇宙,一时间新知纷至沓来,推动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与工业革命,工业文明的风暴从欧洲开始袭卷全球。其实在推动欧洲文艺复兴运动与工业革命之前,首先推动的是欧洲的科学革命。这场革命对于欧洲黑喑中世纪的历史来说无疑是不光彩的,因为那是一段迫害科学巨人的历史,所以长期被淡化着,久而久之,这段科学革命的光辉历程便悄无声息的淡化在工业文明进步历史的长河中。
一般认为,西方工业文明有两个源头。英国思想家阿诺德(M. Arnold,1822—1888)早在19世纪便提出了“双希文明的源头”理论,认为古希腊精神给予西方文明以活力,而希伯来精神给予西方文明以毅力。前者强调人的完美,后者虔信人被拯救;源于古希腊的理性精神成为西方工业文明称霸世界几百年的精神内核,哲学、文化、教育甚至音乐等诸多现代知识生产便是从理性精神中生长出来的;西方体制的诸多领域,从代议制民主到工业化,从城市化到市民社会,都是从这个根基上生长出来的。西方文明的另一个源头是希伯来文明,它们共同建构了西方文化和社会。包括理性,经验,个体主义等。理性替代神性产生知识建构的新方式,经验成为事实与理性的基础,个体则是一切认识和行动的出发点,社会则是更多个体思想和行动的总和。后人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练出西方工业文明最核心的六大观念,即真、善、美、自由、平等、正义。“真、善、美”是有关认知和价值判断的大观念,而“自由、平等、正义”则是有关生存和行动的大观念,加上法治、人权就成为西方工业文明的普世价值。
但科学并没有包含在西方工业文明的普世价值之中,很明显科学的源头不是双希文明,科学是基于实验方法分析而成的知识与观念,如果没有显微镜,望远镜的发明,伽利略能够用实验证实哥白尼的“地动说”,从而彻底否定统治千余年的亚里士多德和托勒密的“天动说”吗?新的科学知识不仅建立流传不起来,反而会被神权遏杀在摇篮中。只要仔细反思工业文明的发展史就会发现,双希文明这个源头是不足以推动工业文明这艘巨轮前行的,工业文明发韧于显微镜,望远镜带来的人的视觉扩展是有充足的事实根据的。推动工业文明前行的基础动力正是长期被打压忽视的科学,至今科学的地位仍在源头之学的哲学之下。伽利略的地位也低于黑格尔、康德、培根、笛卡尔,比同为科学巨匠的牛顿更低,伽利略对于科学的奠基性贡献其实是高于牛顿的,科学正是伽利略等人不断的与神学抗争才壮大起来的,这同时说明,即便是科学昌明的今天,西方倡导的工业文明的普世价值仍然是有偏见,甚至是有意误导的,让后来者只关注发展普世价值,却忽略科学的更基础关键因素的发展。这样的发展,不仅普世价值建立不起来,科学更是壮大昌明不起来。
科学之所以从哲学中分离出来,就在于哲学的思辩逻辑缺乏确定性,科学是需要建立在确定性之上的,古代科学之所以长期停留在经验阶段,就在于缺乏确定性的理论联系,现代科学的确定性理论联系是数学提供的,可以说数学是科学的方法论而不是哲学。显微镜,望远镜的发明使伽利略能够用数学计算+实地验证的方式筑牢科学的确定性基石,笛卡尔发展出解析几何,牛顿创立微积分,都有力的推动了科学与数学的紧密结合,这种结合使科学不需强调普世性也具有普世价值,反而是强调普世性的哲学难以确立无争辩的普世价值。
普世价值虽可以促进科学的进步,却不能替代科学的进步。中世纪只有信仰神的自由,普世价值追求的是人的世俗的自由,包括权利自由,财产自由,这无疑是一种时代进步,这种进步对科学进步有明显的促进作用。但这种自由只是偏重物质经济的自由,与人的本质,科学需要的心性自由,探索自由还有一段距离,这是对神学精神禁锢的一种妥协。心性的自由,才是科学发现不可或缺的自由。中世纪人对科学的探索是受到压制与迫害的,是缺乏自由的。现今普世价值的自由,仍非开放平等的自由,更多的是排斥异己的基于无知、懒惰和自我麻醉的无条件宗教信仰上的自由,宗教不宽容,宗教禁止质疑,普世价值也一样,不允许质疑与挑战,而科学却是在质疑与挑战中成长壮大起来的。中国传统文化也是排斥数学和逻辑运用的。虽然有勾股定理和圆周率的计算,但成系统的体系几乎没有。中国文化的绝对皇权与圣人推崇也是拒绝各种质疑精神的,要求言行不逾矩,这样的文化氛围也是不可能生长起科学种子的。中国传统文化的科学精神是十分稀缺的。直至今天缺乏质疑能力仍是我们科学创新的主要障碍。
科学基于观察、思考、逻辑推理和实验验证。信仰宗教不需要思考,让人自我解脱与服从,因而使人愚蠢;科学需要质疑精神和勤奋努力去揭示真理,因而使人越来越智慧。
有人对科学给出这样的定义:“科学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但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方法。它可以处理的是一类重要而实用的问题,是那些主要因素受基本逻辑法则约束的问题,并且绝大多数是可测量的。科学是对关于这些问题的可复制知识的组织,是聚焦和训练想象力的方式,是对证据的权衡、对假设的公平验证,是对不精确、不充分数据的无情扬弃,是对事实的发现、解释和直面,并以自然现实为人之奴仆”。现代可测量性受到量子力学提出的挑战,所以这个定义只能看成不包含量子不确定性的定义,要求包含量子不确定性的智能科学不在其中。
科学是人定量认识社会,自然,宇宙的思维方式与逻辑,科学不再接受神创世纪,科学不仅解释还原自然,更探寻支配自然的基础定律。科学运用逻辑推理,却不同于哲学的思辨逻辑推理,科学运用的是数理逻辑推理,所以数学才是科学的基础与方法论。
哲学的思辨逻辑包括辩证逻辑与形式逻辑两部分,都是从概念出发的自我循环与对立,科学的数理逻辑则是从数学符号出发的开放系统,数理逻辑也叫符号逻辑。包括一阶逻辑、模型论、公理集合论、递归论和证明论。广义的数理逻辑,包括高阶逻辑、各种非经典逻辑、现代归纳逻辑等。数理逻辑也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初级阶段以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为代表,这是解决少数变量的方程式时代。中级阶段是解决一定数量变量的模型化时代,高级阶段是解决复杂变量的智能系统大数据时代。中级阶段之前,整体一定等于部分之和,这里的整体与整体之间是缺乏联系的,微观整体就只是微观整体,人就是单个自由的人,人的集合就是人的简单数量相加,机械就是部件的组合。直到量子力学出现,这种机械还原论观念才被颠覆。量子力学发现宏观世界的确定性和微观世界的不确定性都是对的,世界本质只能剩下唯一一种可能——二者相结合,即确定性与不确定性二者的“叠加态”。这时的整体不一定等于部分之和了,整体与整体之间是开放互为联系的,通讯在其中起着关键的作用。现在我们观察火星,既能在地球上观察宏观确定性的火星,又能借助火星探测器近距离的观察微观不确定性的火星,通过通讯使微观与宏观叠加来更全面的认识火星,这种方法也可以用来改变人类对生存的地球的认识。早在1999年,《科学》杂志就“复杂系统——超越还原论”出了一个专辑,提出观点,要想理解生命、发展技术、提升经济,做到可持续化发展,方方面面都要求超越原有还原论,比如生命的起源、意识的来源、复杂的生态系统、群体行为、技术系统等,这些未来科学的重大挑战都有一个核心的问题是:即使我们对每个个体的性质都很清楚,但当大量个体通过某种组织形式构成一个整体,就会涌现出完全不一样的结构、性质和功能。这些都是原有还原论的基础,整体一定等于部分之和所不能解释的。
现在一般是用复杂系统来研究这类未来科学课题。在复杂系统里引入确定性与不确定性二者的“叠加态”,可以使庞杂无序的复杂系统相对简单化,具有底层逻辑的意义。对复杂系统底层逻辑的阐释一直都是哲学的思辨逻辑的任务,科学发展的过程,也就是数理逻辑不断替代思辨逻辑的过程。数理逻辑形成了从微观到宏观自下而上的纵向认知逻辑系统,但复杂系统不仅包含纵向认知,更包含同样规模的横向认知,人不仅是个体的人,同时也是组织团体的人,这就需要从横向来认知,横向不是逻辑推理的因果关系,而是平等的互为因果的关系,互为因果主要通过相互通讯与沟通来实现,广义上的通讯构成了个体间的互动,互动产生共生,共生推动生态系统的多样化,复杂化。中国传统的相生相克理论可以理解为广义上的原始通讯,利用这种相互间的原始通讯中国传统农耕文明很早就开展了横向逻辑思维的团体组织实践,包括统一帝国体制的建构。
复杂系统的底层逻辑应该是纵向与横向认知逻辑的“叠加态”,是一种生态网络系统。复杂互联网系统是软件,生态共同体是硬件,两者的有机融合是正在兴起的智慧城市,智慧城市进一步扩大融合就是智慧国家,智慧国家的普及就是智慧文明,地球随之进入生态文明的新阶段。智能通讯为代表的大数据正在影响人类认知的科技转型,通讯科技的进步必将改变人类社会,也将重塑人类的思维观念。引领人类社会的结构以及精神面貌发生剧烈突变。整个社会的智慧网络化正在引起生产方式、生活方式、思维方式以及治理方式的深刻革命,使人类朝着生态文明的方向进化。
西方工业时代以机械还原论为基础的普世价值也因还原论的过时而过时。智能时代的普世价值只能是宏扬科学精神包括新兴的生态互为因果数理科学精神,具备真、善、美、自由、平等、正义、人权等人文素质,同时扬弃不允许质疑的宗教信仰的普世价值。自由、人权用胡萝卜加大棒推广就不是真正有利于全人类的自由、人权,西方现在还以维护共同价值观为借口开展新冷战,可见他们要的自由、人权并非平等公正的自由、人权,而只是他们自私的自由、人权,智能时代的普世价值是扬弃自私的普世价值,是共生为基石的生态普世价值,个人主义的自私自利早在工业文明时代就受到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私有制并非先天合理,而是资本既得利益者编造的谎言,这些有利于资本既得利益者的观念是时候彻底改变了。
新的时代呼唤新的普世价值,这新的普世价值既包含个人主义的价值,又包含社会主义的共同价值,是两者的生态有机叠加,两种普世价值并非只有冲突,而是可以相生相克共同升级的,让我们都成为这个升级的共同奋斗者!
甘泽宁
2021.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