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英国诗人齐格弗里德·萨松(1886—)曾写过一句不朽的警句:“在我心中，老虎嗅着玫瑰。”勉强翻译成中文，是:“我心中有老虎嗅玫瑰。”
如果一行诗句可以代表一个诗派(英国文学史上有一本书曾经引用过柯立芝《忽必烈汗》中的一句三行诗:“多么荒凉的地方！这样的圣灵，就像残月下，有一个女人在为自己暗淡的爱情哭泣！”作为浪漫主义诗歌派的代表)，我想引用这一句作为象征主义诗歌派的代表。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法国现代画家亨利·卢梭(1844-1910)的代表作《沉睡的吉普赛人》。如果卢梭那天的画不是一头狮子在梦中盯着浪子，而是一只老虎在嗅含苞待放的玫瑰，我相信这幅画也会成为杰作。到卢梭去世时，萨松尚未成名。
我说这行诗是象征诗派的代表，因为它具体而微妙地表现了许多哲学家说不清楚的东西；它展示了人性中两个相对的本质，但同时又展示了那两个相对本质的和谐。如果他把原诗写成“我心中有一只栖息在花上的老虎”，那就显得平淡刻板，徒然强化了人性的内在矛盾。只有原诗恰到好处，因为老虎象征着人性的一面，玫瑰象征着人性的另一面，“嗅”恰恰象征着两者的关系、和谐与统一。
原来人性有两面:一面是男性，一面是女性；它像鹰，像瀑布，像愤怒的马；它像一只夜莺，像一个平静的池塘，像一个驯兽师。所谓壮美，所谓外向与内向，所谓戏剧性与写真，所谓酒神艺术与阿波罗艺术，所谓“金刚怒目，菩萨低眉”，所谓“静如处子，动如兔”，所谓“一马秋风河北北，杏花春雨江南”，所谓“杨柳岸，轻风残月”与“一河不归”，一言以蔽之如果两者乍一看是对立的，其实是互补的。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这两种品质，只是比例不同而已。
东坡的屏风上，据说柳永的歌词只有十七八个姑娘，红着牙，唱的是《杨柳岸·轻风残月》:东坡的歌词一定是关西达汗，铜琵琶，铁绰板，唱的是《不归之河》。东坡为之“不倒”。他显然为区分男性和女性而自豪。其实东坡的词都是“不归之河”？“笑逐颜开，多情却无情恼”；“绣帘开，一点明月窥人”；这些话恐怕只有十七八个女生才能低声唱出。以及柳永的一句话:“长安古道慢，高柳飒飒”，以及“渡万水千石，渡溪深处。怒浪渐平息，樵风起；业务电话多，胶片机高举。“这是什么境界啊！是晨风中的残月前半，那句“暮光之城重，天高云阔”。谁能说原来是女人味？比如，王维以轻取胜，却写出了“单打独斗千里，赤手匕首可抱千军万马”的诗句；辛弃疾赢的是沈雄生，但他写的是“罗章灯昏花，梦里呛”。像济慈和雪莱这样的浪漫主义诗人无疑是女性化的。然而，清澈的夜莺曾唱到，“或者像矫健的科迪斯，用愤怒的鹰眼凝视着太平洋。“《夜莺歌》里也有这样的句子，极有女人味。”同一首歌经常——迷住妖怪的长窗——野妖之地的长窗——俯瞰着令人屏息的大海。“至于百灵鸟，他的《西风之歌》所蕴含的力量，简直是铺天盖地，雷霆万钧！还有一首十四行诗《阿奇曼中的奥兹曼迪亚斯》，除了表达艺术的不朽思想之外，仅其气象之大，气魄之豪放，就已经可以媲美白色的《西风的余辉，汉家的坟墓》。
也是因为人性中或多或少包含了这两种相对的气质，很多人才能够欣赏气质与自己不一样，甚至很不一样的人。比如在英国，华兹华斯欣赏弥尔顿；拜伦欣赏丁普鲁士布兰奇欣赏萨克雷；斯科特欣赏简·奥斯汀；石云鹏欣赏兰道；兰道欣赏白朗宁。在中国，辛弃疾对李清照的欣赏也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为什么我们一提到一个人就觉得他阳刚，一提到另一个人就觉得他阴柔呢？这是因为老虎和玫瑰的情况不一样。有些人的心本来就是虎穴，洞口的几朵玫瑰难免被老虎践踏；某人的心本来就是一座花园，花园里的老虎情不自禁地被香潮灌醉。所以前者气质接近阳刚，后者气质接近阴柔。然而，被压碎的玫瑰依然可以绽放，醉虎有时也会醒来。于是霸王有时悲，弱女子有时杀贼；梅村、紫山一夜伤心，萨松一战后低调发表“心路历程”(The Heart & # 39的旅程.
“我心中有一只老虎在嗅玫瑰。”生活是一个战场。只有老虎才能在逆流中站稳脚跟，在逆风中把握方向，在风暴中做海燕，做孤星不变色。只有老虎才能创造慷慨悲歌的英雄事业；韩的胸怀仁人志士，才是达到孟郊所说的“一面镜子不能改变它的光，一朵兰花死后不能改变它的香”的唯一途径！“同时，生活是一个山谷，玫瑰是展现你善良和体贴的唯一方式；只有玫瑰能看到苍蝇控制它们的脚，蜘蛛吐丝，它们能听到暮色爬行，春草萌出牙齿，这样一个沙的世界和一个花的天堂才能繁荣。”在人性的国度里，真正的老虎应该能够充分欣赏玫瑰，真正的玫瑰也应该能够充分尊重老虎；微涨，虎成了市侩；微虎，玫瑰成了懦夫。韩力士:“我被命运的大棒打了，头在流血，却从不垂下！”华兹华斯的诗:“对我来说，最小的花也能激起眼泪无法表达的深沉的思念。”完整的人生应该同时具备这两种至高境界。一个人到了这种境界，可以动也可以静，可以弯也可以伸，可以笑也可以哭，可以像20世纪的人一样复杂，可以像亚当夏娃一样纯洁。一句话，一只老虎在心里嗅玫瑰。
在1952年10月24日晚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