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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房企最困难的一年。年初以来，各大房企裁员传闻不断，甚至一些头部房企纷纷倒下。最终承担这些的是每一个房地产从业者。某个在公司工作了十几年的人突然被裁了。在寒冷的行业环境中，很难找到工作机会。有些人竭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工作。
本文作者是某知名房企的从业者。这一年，她经历了公司的几次裁员，绝望中告别了一些朋友。
震动始于2021年1月，在公司工作多年的叶总经理突然宣布离职，甚至没有进行正常的交接。近几年“房住不炒”政策影响深远，公司业务也受到很大影响，但这只是少数核心决策者知道的消息。
在专业住房排名机构的评估中，我所在的房地产集团名列全国前30名。中部地区规模较大，业务集中在省会城市，辐射周边地级市。
一周后，审计组从总部抵达长沙，开始审查叶先生的离职情况。有同事分析，就是为了找点漏洞，公司就不用给老板发年终奖了。公司的叶先生自己做的，培养了一批和他一起努力的人才。现在他们都是管理层和他的小集团的核心成员。他们在业绩上创造了许多突破，帮助公司在湖南站稳了脚跟。
然而，浩浩荡荡的审计人员回到总部后，就没有了下文，公司里弥漫着一种刻意的沉默。传闻即将空降职长沙的新总经理也迟迟未能上任。200多名员工平安度过春节，节后正常上班。
2月27日，元宵节后第一天，公司OA系统发布消息:原湖南区域公司降级为市公司，原湖北区域公司和原湖南区域公司整合为华中区域公司，业务重心集中在武汉。
少言寡语，短短几句话，开始了公司一年一度的裁员之旅。
少部分新员工主动提出离职，但离职一个月后才能走流程。现在，他们可以在不到三天的时间内快速完成所有程序。人们渴望员工主动离职，以此来解放一部分手里被迫优化的人。更多的员工不愿辞职，但在政策下，谁去谁留充满悬念。
图|裁员后的公司场景
跨区域合并意味着只能剩下一个管理团队，在员工中也会开始一轮调整。光总干事和副总干事一职两边就有近50人，一旦合并，只能保留十几个。于是，两个城市相同职位的人立刻成为了最直接的竞争对手，大家都各尽所能。在每一个光的工作中，都有死亡或生命的暗流。
钱总是第一只掉下来的靴子。作为叶总经理的嫡系，他用7年时间从一个客服经理慢慢发展到客户关系部总监，是公司的核心人物之一。钱总是奋斗在与业主博弈的第一线。面对业主的无理取闹，他总是站在最前沿，能从容应对各种投诉、谩骂、扯皮，像一棵吹不倒的大树。
他是江西南昌人，身高不足1.7米。他留着同样的平头，丹凤眼，大刀眉，北方男人的豪爽性格。在同事眼里，他正直大方，文艺浪漫，对待下属总是很温柔。他时不时会请我们喝下午茶，逢年过节给大家送礼物。我经常组织一个小团队喝瓦罐汤，经常叫朋友去他家吃饭。
在与员工打交道时，他总能保持适当的平衡，而不是试图取悦他们。大多数员工都很喜欢他的做事方式。
但是，在工作中，老钱喜欢开门见山。当涉及到其他部门的工作时，他总是据理力争。所以，他得罪了几个其他板块的领导也不知道。投诉项目:为了平息维权，老钱没完没了地给。设计抱怨老钱不该承认产品的小BUG，导致公司整改提高工程造价。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清醒地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他的竞争对手总经理周是武汉的客户关系总监。周总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能力出众，多才多艺。她面对客户总是不卑不亢，刚柔并济，能撑起大场子。在专业度和资源上，周总是和老钱不相上下。
聊天时，老钱暴露了轻敌的一面:“感觉女生总是不如我能加班。”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引起女员工的不满，但没人会说什么。两人暗中较劲，加大力度应对被曝光的项目维权和风险点排查，请相熟的领导吃饭，诉衷肠，表忠心。
两人去留成了讨论的热点。没过多久，集团正式下发通知:即日起，老钱休年假，月底离职。毫无疑问，周先生赢得了这场战斗。发帖后的第二天，周老师就到了长沙，熟悉了项目。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告诫:“不要点凉的。我怀孕3个月了，不想吃。”
那一刻，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突然意识到老钱根本赢不了这场守卫战。像我们这样的地产集团，最怕离职员工造成负面舆论，所以绝对不会动怀孕的员工。可能老钱只是回来了一点。
被公司优化，他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只是感受到了这七年。他不到三十岁就加入了公司。现在两个孩子都在上小学，他为了工作没有参加一次家长会。由于长期加班，他也有各种健康问题。去年年底项目交付时，他突然患了急性胆囊炎。胆囊里满是脓，肿得像个茄子，必须手术切除。进手术室前5分钟，他还在打电话安排工作。
我为公司工作了七年，现在是时候离开了。休假回来，老钱低调的来到公司，和人力谈赔偿。
正规地产集团的补偿是N+1(N为公司工作年限)，但是对于一些特殊岗位，需要签订竞业限制协议的保密岗位或者孕妇，我们可以谈2N+1，直接翻倍，未转正的员工不会得到任何补偿。如果临近年底裁员，稍微有点良心的房企也会发60%-70%的年终奖。
后来管理局跟我说，老钱拿到20万赔偿，合理。
走的那天，老钱收拾了几件个人物品，没有正式和大家告别。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因为我下楼取快递，正好在电梯里碰到他，他热情的邀请你空去他家吃饭。电梯到一楼不久，我就和他告别，祝他前程似锦，但我真正想到的是另外四个字——前途未卜。
他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他的背影显得特别孤独。
2018年以来，房地产裁员潮一直在行业内发酵，今年更是达到顶峰。2月份，约有10家房企被曝出不同程度的裁员传闻。四川某知名房企裁员半年，旗下区域公司几乎全部濒临倒闭。另一家上世纪在重庆创立的房地产公司，早已陷入资金链断裂的窘境。经过几波“卖身自救”，今年正式宣告破产。
房地产行业的没落已经无力回天，但是在这棵大树还没有完全倒下之前，有些人还在苦苦的想要站稳脚跟。
老钱走后，开始了朋友圈晒娃、钓鱼、爬山的休闲日常活动。他带着两个儿子回江西泡温泉，在武功山过夜，早上看壮丽的日出。在一个不知名的湖里，他钓到了一条五磅重的大鱼。厨艺也提高了不少。桌上经常有松鼠鱼、啤酒鸭、盐水鸡等大菜。
大家都以为他休息一会儿就去找叶老师，结果他没有去。与此同时，各条线的部门负责人也在暗中较劲，想保住自己的高薪和管理职位。
曲师兄和有着相同的职业道路。作为一毕业就加入集团的管培生，一步步晋升为工程经理。无论是房企还是其他行业，对于高校毕业直接加入集团的新鲜血液，总有更好的福利和晋升渠道。但在这次合并中，公司直接拿关培生开刀，毫不留情。
工程总监直接和两人对话，直截了当地说:“我只能保护你们其中一个。”主任定规矩，一个月的时限，谁解决了重大疑难问题谁就留下。在这种环境下，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份工作会更好。另外，集团给管培生的薪酬水平是业内最高限额，两人肯定都想维持现状。
曲歌和阿阳属于两种不同的风格。曲哥天生熟悉，喜欢讲笑话，很好相处。他经常教导公司的小姐姐:“找男朋友要睁大眼睛。现在浪子很少有彻底回头的，都是短期上岸的海王。”阿阳相对安静，工作努力。不管他加班多少，不管领导要求多高，他都不会抱怨。
一个月的PK期刚开始，两个人都在关注自己负责的项目，暂时看不出高低之分。但每个人都在私下打赌，像屈哥哥这样多才多艺的人最终肯定会比更好。是狼和羊的对决，胜负显而易见。
时间过得很快。当时出差一周，回来发现曲哥的办公桌空。经询问，同事们对这个结果都很惊讶，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们约了Fun哥出来为他送行。
图|为好玩的兄弟送行
后来陪在另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的闺蜜吃饭，认识了总承包商的工程对接人田歌。他多喝了几杯，向我透露了一些信息:“你们公司真是卧虎藏龙。你认识来自阿阳的经理吗？真的让我学会了新的套路。”
天哥醉醺醺的发言，逻辑性不强，偶尔夹杂其他话题，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信息，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开了眼界。
在工作后的一天，项目附近的高级餐厅套房设宴招待田师兄。席间，他表达了自己的要求，想让田歌组织一个民工发工资，在项目部喊口号，不打砸抢。天哥非常惊讶。做了这么多年房企总承包，规模较大的公司拖欠部分工程款已经是行业的违约行为。再说，年底了，他不明白为什么阿阳要他主动安排一出戏给民工拿工资。
阿阳机智地说出了自己与曲戈的pk赛，表明了自己必胜的决心。现在两人僵持不下，肯定有紧急情况，他可以自行平息，让领导看到他。他承诺不会让田歌兄弟白干。如果他在公司安全，后续资源会向田歌兄弟倾斜。田哥在总包单位工作多年，对虚无缥缈的承诺并不买账，但让几个民工闹点小乱子，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最后，他点了点头。
饭局后几天，田歌组织20多名农民工，到工地门口堵了一个小时的门，喊了几个口号:“拖欠工资，天理不容，请政府做人民的主人”。在此期间，阿阳拍照并向领导汇报。没多久，执法队的领导过来劝了几句，午饭时间民工就不见了。后来天哥听说执法队的人当天早些时候也收了阿阳的好处，出去散了散步，也增加了业绩。
这让我深深体会到什么叫职场如战场。有些人为了保住饭碗，可以不择手段。曲哥至今被蒙在鼓里，有时候我都替他难过。离职后，他并没有像老钱一样四处旅游，而是一直在积极找工作。他家里有个长期卧床的老母亲，常年需要护士照顾。医药费很贵。他怎么敢放松？
有人说，一个时代的尘埃落在普通人身上，就是一座山。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随着曲戈、老钱等人员全部下岗，华中新一套领导班子正式完成更替。业务能力弱的，不会搞人际关系的，还没转正的，都在这一轮区域合并中得到优化。与此同时，业内其他几家房企也进行了同样的裁员。
叶总进入新公司后，情况并没有我们这么乐观。过去一年，他没有收购新地块，项目多为商业，冲刺难度很大。
被裁掉的人可能很不幸，留下来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总是在经历公司降级带来的痛苦。下午茶降低了人均标准，冰箱里满满的饮料开始限定在第二天和第四天。部分节日福利取消，年度团建活动暂停。从这些细节中，我们逐渐适应了原来的“湖南地域”，这种地域真的已经不复存在了。
那段时间我每隔几天就会开始猎头招聘，网上房企的岗位少得可怜。评估机构是这样分析龙头房企半年报的:楼市整体成交下降，一二线城市均环比下降，各城市整体供应环比大幅增加，宅地成交量下降近10%，出让金总额下降。简单来说，房企拿地越来越保守，不会轻易参与竞拍。
专业机构对行业的悲观预测，拉开了下半年寒冬的序幕。三个月后，一家平日里最高调top3的大房企爆了。与此同时，谣言纷至沓来。有人说50强房企会陆续倒下。公司里总有焦虑，有的人在给自己找出路。
入秋前，钱还开车去内蒙、西藏，给几个关系好的同事邮寄当地的牦牛肉、酥油茶。在微信上，你总能看到他和孩子一起滑雪游泳的亲子瞬间。秋后他突然给我发微信，让我给他推荐一个合适的职位。此时，他的朋友圈已经不再分享日常生活。
图|老钱开车去内蒙古
曲哥面试了几家公司，都以失败告终。他也尝试过和朋友一起做跨境生意，做过类似微信业务产品代理的事情，可能是因为觉得不好意思，最后不了了之。
考虑到生活费用，他干脆辞掉护士，自己照顾卧床不起的母亲。
老钱和曲哥经历的事情还在继续。10月，集团还没正式发文，各大区人事又忙起来了，第二轮裁员优化开始了。华中虽然经历了一轮合并，但是每个部门还是分配1-2个名额。OA员工从年初的200+降到150+，之后慢慢降到100以内。
本来有几十个成员的投资拓展群，一夜之间群内人数变成个位数。销售额低于40亿的城市，相关岗位一律取消。对于几个没有新征地计划的城市，队伍就地解散。
此时，前20强房企已经完全停止了任何岗位的招聘。除了上半年倒闭的几家公司，裁员潮覆盖了大部分民营房企，房地产人才市场的待岗人群已经完全饱和，供大于求。老钱和曲哥接下来的几个月大概不会有什么新的进展了。
行业寒冬也影响到其他合作伙伴。我的猎头朋友Lisa说，21年是她做猎头以来佣金最低的一年，几乎养活不了自己。很多房企取消高端岗位招聘，她手里积攒的求职者也想转行出逃。但她这么多年只从事房地产领域，没有其他可利用的资源。
11月初，在几大大区裁员后，总部也拉开了裁员序幕。“强势区域，精细总部”成为业内几家房企的口号，一批职位在8级以上的高管在OA系统榜单中默默消失。这标志着今年的裁员行动圆满结束。
曾经年薪百万甚至百万的地产高管，在被裁后，开始将命运输给了各个行业。这一年，十大房企的营销总监做起了茶酒代理，有的品牌总监独自开了一家危机公关公司，有的设计师回家自己建民宿，干得最差的同事都在努力养家糊口。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房地产行业过去十几年的红利即将结束，当时的高薪并不代表能力高，也许只是一个好时机。现在，大家都要东山再起了。
年底的时候，在一个房产销售平台的升值活动上认识了叶先生。他站在旅馆走廊边抽烟。我一直以为他会带很多人去新公司。叶先生解释说，总经理的职位工资很高，随时都有可能被撤职。人们如何跟随我承担失业的风险？
通过叶先生，我才知道老钱的消息。他投资了一家小餐馆，自己当老板。他没赚多少钱，但他很自由。最后叶先生说:“啧啧，聚是一把火，散星满天。看淡一点，都很正常。”他掐灭了香烟，对我说了声再见，就先离开了。突然觉得他很像老钱的背影，带着一点孤独和落寞。
昨晚我有点失眠。翻了翻叶老师之前分享的一篇文章，他朋友圈的封面还是《出埃及记》的插图。摩西骑着马，带领希伯来人渡过红海，来到未知的地方。签名:致所有房产主，不要输给寒冬。
-结束-
作者|秦岳
编辑|吴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