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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奕奕,作者|迈克尔柯
当一个叫钓鱼的软件出现在苹果应用商店的时候,你会突然发现,钓鱼已经成为全世界劳动者的共鸣。
说实话,电子厂的流水线和CBD的互联网巨头工厂在钓鱼上没什么区别。前者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到外面抽根烟透透气,后者则利用吃饭的空档口买杯咖啡续命。
曾经有人嘲讽996等于ICU。2019年,一位ID为“996ICU”的程序员在GitHub发布代码仓库,抱怨国内互联网996为代表的严重超时。两年后,清华大学的《鱼钓入门》一炮而红,虽然最后发现是学生的“自制课程尝试”。
(来源:知乎@顾洁瑜)
到了月底,公司发布的红黑榜开始明确提醒你:公共wifi已经准确记录了你在各种app中的停留时间,为什么还在上班时间刷短视频?为什么小说阅读软件停留时间这么长?HR轻轻咳嗽了一声,老板脸上微妙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你:你要小心了,渔夫。
鱼贩子真的要小心了,不仅是管理者和管理机制的窥视和控制,还有剥削的本质。现代企业制度逐渐发展的背后,个性化发展是否被看到和重视,新生代知识农民工的出路在哪里?如果你见过渔民和反渔民之间的斗智斗勇,你可能会觉得修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01 保钓联盟和反保钓斗士
一年过去了,捕鱼必须完成。
在豆瓣的“打工捕鱼队”里,49870名“捕鱼少年”聚集的地方,组织规则里有八个鲜明的大字:人生苦短,尽情享受吧。
26岁的人肖(化名)觉得幸福是人生中一个遥远的未来:房贷和车贷共同顶上的那一天,银行的第12个还款日和花呗的第20个还款日一样可怕。嗖的一声,钱从公司账户转到了她个人账户。待了不到24小时,就飞到外地去了。
于是“钓鱼”成了缓解压力的最佳选择。
她的工作站电脑屏幕正对着老板。买窥视屏太刻意了,斜着转电脑椅显得不小心。想了想,找到了一个理由:新设备电源线太短,换不了新工作站。然后晓晓就拿着屏幕躲在新工作的角落里,开心地钓了一天鱼。
互联网大公司的年轻人,触鱼更好奇,因为他们善于发现智能软件。在网易云阅读中,网页阅读页面下的“Word模式”会将小说文本伪装成工作文档。
还有极简小说阅读器,将小说内容巧妙地隐藏在一行word文档中。即使有人走近盯着你的电脑屏幕,只要你不仔细看,你也不会发现某一行文字有问题,因为页面上的其他文字内容,包括标题和文字,仍然是你的工作内容。
伪装场景是一些钓鱼看小说软件的主流。比如在任务栏中,小说内容被巧妙嵌入,在代码被敲击的页面下隐藏了一波,更糟糕的是,在Touch Bar中,体验超乎寻常的精彩。
当然也有一些硬核的“钓鱼”软件。比如伪装成各种常用电脑的系统升级界面,只要选择一个合适的主题,就可以在同事和领导面前假装“心碎”,等待系统的进度条一点点结束。
然而,反鱼战斗机的探测能力也不简单。福建某公司员工发现公司所有电脑的Alt键都被老板拆了,因为“没有Alt键就不能快速切换工作窗口”。卫生间也装了信号屏蔽装置,所有饭盒都要打开。大佬们真是绞尽脑汁抓鱼。
02 为什么钓鱼流行?
当我们讨论钓鱼的形成时,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钓鱼是如何成为一个流行词汇的?
一个网络热词的形成,关键在于流行度,流行度代表了较高的接受度。
一种语言背后是有东西的,这种语言离开文化是无法存在的。萨丕尔用语言学解释了这个道理:某些意义变化发展的背后,是当前经济发展和文化流行带来的心理和认知的变化。
在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资助的“20世纪以来汉语书面语的建设与发展研究”项目中,吴、等学者指出,“捞鱼”一词经历了从最初的捞鱼之意到获得利益的演变。在“获取利益”的语义分支下,进一步衍生出“不务正业”、“假装为私事办事”的含义。这是基于鱼在古代是食物,是可交换的劳动产品,这使得它具有商品价值。
劳动者觉得得到的回报是“利润”,于是钓鱼偶尔就成了一种秘密的破坏活动,似乎能获得更大的利益。在介绍人看来,这种钓鱼行为无疑是可耻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
工作已经超越情感和生活成为最大的压力来源。在《内向生:2020年中国职场流动趋势年度报告》中,71%的人表示工作是导致他们焦虑的最主要因素,排名第一。
《2020企业健康与福利洞察报告》也显示,与2019年相比,2020年25-30岁以下的人群压力越来越大。他们因为处于事业上升的瓶颈期而迷茫焦虑,压力值高达7.4,成为职场压力最高的群体。而25岁以下的年轻人,因为收入减少和超前消费的习惯,经济上“腹背受敌”,压力值略低,排名第二,为7.2。
事实是人需要钓鱼,这似乎是一种情绪补偿机制。面对高压的工作,员工需要用一种近乎自嘲的方式与自己达成和解,在情感上保护自己。
和之前热议的“清华大学钓鱼入门”事件一样,社会科学院院长、该校心理学系主任彭凯平也认为,他在钓鱼中看到了一种积极的尝试。“钓鱼不代表他不想努力”,而是学生在高压下的调侃和自嘲,是释放压力的出口。
随着科技的发展和技术的进步,钓鱼应该是一个良性循环。人类学家大卫·格雷·博曾在《狗屁工作:一种理论》中写道,越来越多的员工发现,尽管他们每周要做40甚至50个小时的文书工作,但有效工作时间只有15个小时。正如凯恩斯所预言的,技术进步大大减少了生产性工作,但劳动者并没有减少工作时间,也没有时间去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因为剩下的时间都花在组织和鼓励研讨会、更新脸书简介和下载电视机顶盒上了。
在这一点上,内部人士没有必要对渔民指指点点。根据盖洛普全球工作场所环境报告,在142个国家中,不钓鱼的员工不到15%。所以,钓鱼才是正道。
03 知识农民工的觉醒
彭凯平的评价其实有后半句,“这是一种反抗,一种辛酸,一种正义。”
不仅仅是学生群体,更是互联网“钓鱼”语义背后,“996”的重灾区。ICU”首次被提出。是更广泛的程序员群体对当前开发体系的挑战。是现代社会中某个群体的集体表达,就像“It民工、农民工、码农”这些词一样。
资本家和工厂主当然会讨厌类似“浑水摸鱼”的表达和行为,甚至上升到“晚上偷偷抠Alt键”的纠正。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当这群知识分子农民工已经承受了如此大的压力,开始用钓鱼来解脱自己的时候,这不仅仅是一种情绪上的撒娇和解脱,还隐藏着一些统一的、大规模的社会行动的可能性,比如“非暴力不合作”的罢工,比如“假装合作”钓鱼找工作。这种工人意识的觉醒,必然会影响大企业对剩余价值的剥削,加速资本积累的进程。
通俗点说,企业主觉得“工作没以前好管了”。
这不无道理——起源于工业机械化生产时期的企业管理策略主要有两种,即“直接控制”和“责任自治”。直接控制是指企业通过劳动流程和管理制度的设计,将技术工作从工人中分离出来,集中管理,使得大量的机器制造业的工人成为无技能的体力劳动者。于是,工人逐渐成为“在指令下重复工作的新机器”;自主性认为,技术不能完全脱离劳动,劳动者在劳动过程中仍有一定的控制权或自主权。
但现代企业并没有因此而完全进化,往往会设置一个看似“自治”的管理陷阱。例如,人们认为受过高等教育、看起来像精英、追求自我突破和挑战的程序员,由于编程工作的创造性,在工作中应该被赋予更多的自主权。然而,通过一系列生产规则、标准和微观劳动流程的设计,这些创造性的知识工作者的工作变得单调乏味。
学者迈克尔·米切尔(Michael Mitchell)和莫斯科(Mosco)认为,在数字经济中,一些工人的工作倾向于“去技术化”。虽然他们被尊称为“技术工人”,但他们所从事的工作本质上是单一的、高度重复的。当这些绩效考核指标,如OKR、KPI等,被分配到劳动者身上时,如果不能保质保量按时完成,知识农民工就容易产生羞耻感,加重他们的加班。
但这种加班不是自发的,是“被同意”的,是一个被迫的过程。学者布洛维认为,在责任自治中,企业善于利用一系列规则、标准和流程干预,使劳动者投入到这场“追赶游戏”中,从不忽视雇佣关系的真相和管理控制的本质。换句话说,看起来是工人自发加班,实际上管理策略还在起作用。
坦白说,能进互联网大公司的群体是最好的,中国90%的IT程序员还是在小公司(100人以下的企业)工作。所以数字经济发展到今天,大部分知识型员工并没有光明的前途,而是在知识型员工的道路上徘徊。
之所以称自己为IT民工、电脑码农或者金融扫货僧,是因为这些名字背后有一种令人不舒服的身份建构感。因为在当前的中国语境下,农民可能是一个远离精英、权利无法保障、处于弱势地位的群体。对于底层的IT从业者来说,这种身份建构是他们自身工作地位和社会地位的一个重要方面。
很多开渔友团或者自己修行的渔友,未必是“有上进心的隐士”或者“没有物质压力的小康之家”。他们只是在工作中的合理诉求被压抑和忽视太久后,在网络的某个角落形成了一个共情群体。
至少在这个群体中,他们既是社群,也是看得见的个体。他们可以自我授权,自我解脱,对脏活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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