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证券时报
在香港旺角地铁东站几百米外的亚皆老街124号,门口总是车水马龙,行人行色匆匆。不时有三三两两的工人拖着行李箱进进出出。男性一般西装革履,衣着考究,女性浓妆艳抹,看起来像成功人士。其实他们的真实身份是MLM人员,这里是亮碧丝集团旗下FC队的驻地。
这只是良必思众多窝点中的一个,但绝大部分都不叫良必思——一个名字用了一段时间后会因为负面报道太多而不得不弃用,然后不断改名,尽可能撇清与原公司的关系。
根据多位受害者提供的信息,以下是目前亮碧思的活跃团队:
明昇,简称FC,成立于2002年,常活跃于广州、佛山、东莞。诗贝朗,2013年成立,主要活动地在珠海。
卓越亚洲,2014年成立,主要活跃在深圳。
百丽,简称BV,2016年由亮碧思旗下最大团队SPN分拆而来,每年会在香港亚洲国际博览馆搞演唱会。在深圳、广州、增城、东莞等地活跃。
盛朗,简称DC,2016年成立。
胜利古堡,简称SGB,主根据地在深圳……
不同的团队有不同的定位。比如BV团队的主要目标是家庭主妇,最好是离异女性。团队成员的形象定位多为淑女女强人,靠自己的努力在一线城市买房买车,孩子上名牌大学等等。活跃在广州和佛山的FC球队更倾向于吸引大学生和年轻人。团队成员经常穿西装,经常在朋友圈晒名车,拍高档场所的照片。
MLM的活动主要集中在珠江三角洲地区,并逐渐向内地其他省市渗透。那么,它有多大?
记者对比了获得的两份BV公司合同。其中一份签于2017年10月,编号为621750XX,另一份签于2019年2月,编号为625385XX。可以看到,在两年的时间里,BV公司签订的合同数量达到了36万份,也就是说每个月大概有2.3万份合同。以62569港元的签约“账户”(一份合约)计算,每月签约金额达到12亿元,全年签约金额超过100亿元。而这只是一个团队!
朋友圈炫富杀熟▲▲▲记者发现,这类传销的常见套路无非是“炫富”和“杀熟”:在朋友圈晒豪车、游艇派对,衣冠楚楚,出席各种高档场所,成功人士气派十足;抓住身边亲朋好友感情失败、工作不如意等弱点,以来香港出差、参加新品发布会为借口,引诱他们来香港“上课”4天,有专门的团队“老师”负责洗脑。
亮必思有一套成熟的吸引人的方法,就是ABP人脉:A是高层,B是招聘方,P是客户和受害者。第一,靠B绕P,比如吃饭,喝茶,逛街。在这个过程中,了解P的情况,然后有针对性的和A、P谈话,给P洗脑。
“我以前的同事说她在香港做生意,现在积累了很多客户资源,准备独立了。她让我过去跟她一起干,月薪1.4万,还给我看了她4万元的支票收入。”深圳的小雨是曾经的“P孩”。
“那个同事已经离职两年多了。之前互相加了微信,但是一直没有联系。在朋友圈看到她确实有很多产品,经常去香港各种高档场所,吃喝玩乐。有一次,我在朋友圈赞了发给她的豪车信息。她马上和我私下聊天,然后断断续续联系我。聊了快4个月,她约我喝茶,看到她穿着高档的衣服,和她以前在公司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我刚要离职,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她在招人,说话有诱导但没邀请她,等着我说话。”小雨说,她在公司的时候,他们的职位和收入都差不多,甚至她还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比同事强。然而,现在,看着他们之间的差距,她感到了巨大的差距。
没多久,前同事邀请小雨过生日。生日聚会在一家俱乐部会所举行。场面非常大,非常壮观。很多以前同事的朋友和生意伙伴都来了。每个人看起来都很耀眼。以前的同事给别人介绍的时候,她把小宇叫做自己最好的朋友。同时,她给小宇介绍了几个人,说这是大生意,开的是什么名车,等等。这些成功人士对小雨也很好。小雨觉得这样的生活既令人羡慕,又令人向往。
后来小雨才知道,这个所谓的生日会是当天在场的人在AA制下举办的,他们称之为友谊。这种联谊会不定期举行,包括短途旅行,唱K等。如果其他人带“朋友”过来,MLM团队的其他人将一起去市场,费用将平均分摊。
受邀到香港“考察”▲▲▲在以前同事的邀请下,小雨交了4500元的检查费去香港“检查”。
(少数被骗到香港“检查”的人携带的行李。白杨/摄)
“我在香港待了四天,听讲座,了解产品,包括精油、珠宝、化妆品、香水、奶粉、红酒、手表、保健品等。,从法国进口,独家授权。该公司总部位于香港,在全球拥有40多家分公司。我当时就被这些产品吸引了,因为我爸有腰椎间盘突出,他当时就想买一些保健品。他们告诉我可以代理这些产品赚钱,我就动心了,以优惠的价格成为零售商或批发商。”萧瑜说。
(BV位于荔枝角万力中心7楼客服部,独立经销商在此等待签约。白杨/摄)
在BV公司提货点的产品型号价目表上,记者看到墙上贴着“BV大宗商品配货区”,很多人拍照,用笔登记。包括彩妆、手表、珠宝、洋酒等等,价格都很贵,是市场价的很多倍。大厅里坐着很多人等着打货和收支票。
(BV大单撮合区,经销商拍照查看自己的发货单据。白杨/摄)
萧瑜说,在香港最大的感受就是累。每天9点出门,到凌晨2点才回酒店。然后一堆人以测试产品的名义3 ~ 4点,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香港4天没信号,以前的同事也提醒我不要连酒店WiFi,不要告诉朋友,不要发朋友圈。”与外界隔绝,每天被洗脑,很累。检查的最后一天,小宇交了5000元,成了经销商。
回到深圳后,以前的同事和他们的伙伴教小宇如何学习演讲技巧,如何借钱,如何吸引亲戚朋友等。每天以帮她管理人脉为由,没人提怎么卖产品。
“每天早上9点会有人来听课,教你怎么借钱,申请信用卡,让你列个单子,可以向谁借多少钱;周末带你去人多的公园,教你怎么搭讪陌生人,加微信。每天坚持开会,挖下线,在朋友圈吹牛发照片,同时帮团队里的其他人洗别人的脑子。”萧瑜说。
大概过了一个月,小宇没有卖出任何产品。之前的同事告诉她,后面来的人销售能力可能比她强,随时会超过小宇,晋升到更高一级的经销商,收入和提成跟她没关系。
“她找了很多据说买大房子开豪车的人给我洗脑,说他们发财的方式是‘断水关’,就是直接花30多万买5个‘户口’,等有新人进来把‘户口’直接转给他们,钱就回来了。”
洗脑雨开始到处借钱。“他们给我出主意,让我拿社保和公积金贷款10万,然后找亲戚借20万,一次性凑足30多万。看我贷不到款,他们就带我去民间借贷的地方贷款。那一天,贷款金额到了3万元,被我要了2400元手续费。我用手机微贷借了8500,蚂蚁借了5000,叫我回去骗老公说谈了个港货店生意,让他帮我融资14万。”
最终,小玉凑了30多万买了5个“账号”,过了4个月才醒悟。“失去了一切,我真的很伤心,失去了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一屁股债,还差点失去了家人。钱拿不回来,也不想继续过着算计别人骗取血汗钱的生活。”说起这段经历,小宇很后悔。
亮碧思的等级架构▲▲▲要理解什么是“齐家分水线”,就要从两壁司的层级结构说起。梁必思将“庄家”由低到高分为四个等级:爵士、伯爵、准侯、侯爵、公爵、领主、贵族等。伯爵隶属于中下层商人。具体采取商品折扣来划定等级:
(旌鸣独立经销商“拉人头”评级表。白杨/摄)
20、29称为爵士,即享受8折优惠的普通消费者和一次性消费5000港币享受8.9折优惠的经销商。这两个更低级别的发展下线是拿不到返利的。
38“伯爵”是拉下生产线产生的最低级别利润,即投资62569港元成为伯爵,享受38%的发货折扣。成为38后,推荐29奖励5000港币,38奖励14361港币。但是每隔一代的佣金都在减少,38%的佣金到线下6代就结束了。
41叫侯爵,即推荐5人成为38,连续3个月达到100万港币,即成为侯爵。只有五个38,三个月没到100万的叫准41,41提成不受六代限制,还能参与每年至少4万的“亚洲红利”(其实很难拿到)。
42就是公爵,也就是主席,号称一个月能赚10多万港币,什么都不用做。42以上是43,叫名誉主席,44叫全球主席。据说没有人能到44。
据另一名受害者李大姐说,她38岁后,上网告诉她,如果她38岁的下线中有一个人速度快,业绩好,李大姐这条支线上拉人的提成就不再给她了。为了避免这种损失,我们不得不“切断水位”,也就是“拿到自己的五张身份证”,用这五张身份证支付五张大额账单。等以后有新人进来,把名字换掉就行了,相当于提前在公司账户里存钱。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两次收钱:38和41佣金都在自己手里。
大部分人一次自己买五个账号成为准41,就是所谓的“两次收钱”的诱惑。然而,已经负债累累的传销者以为涨到41就有钱了,没想到前面还有很多陷阱。
2017年,深圳福田警方逮捕了一名mainland China最高级别的“公爵”。虽然这个人看起来衣着光鲜,事业有成,但其实只是为了吸引人加入而故意制造的假象。前期他借了很多钱加入了亮碧丝团队。后期只能不断拉着亲朋好友加入队伍,拆东墙补西墙。当他在加入MLM组织7年后被捕时,他还欠着200多万的债务——即使是在内地最高层,那么其他人的遭遇可想而知。
据知情人透露,目前广州的FC队已经不满足于小打小闹。都是直接引诱会员“断水关”,交“1+5”账户费,一次30多万。于是,很多人负债累累,却不像广告宣传的那样享受“躺着月入十万”。
亮碧思幕后老板▲▲▲亮碧丝最早扎根于台湾省、香港和澳门。2008年6月19日,澳门传销禁令生效后,亮碧思关闭了澳门公司,以香港为主要基地。据多名受害者向记者描述,多家MLM驻港公司都指向同一个幕后老板——黄树雄。
黄树雄是谁?据梁官方网站介绍,黄树雄早年大学毕业后在法国销售中国产品。据查,黄树雄名下有多家公司,其中亮碧思集团(香港)有限公司成立于1989年4月7日,原名伟鸿基(国际)有限公司,2000年11月10日更名为亮碧思。根据官方网站,良必思获得了马来西亚MLM公司50强的奖项,并在香港、马来西亚、印尼、加拿大和澳大利亚设有办事处。
据知情人士透露,梁大约在2005年开始在内地发展组织。随着内地警方多年来的持续打击,越来越多的受害者在网上发帖揭发梁,关于梁的负面新闻也越来越多。黄树雄随后在香港注册了多家公司,以同样的模式运作。
2013年9月30日,黄树雄注册了SIBELLAC holdings LIMITED。2016年5月6日,BV集团(百丽创业控股(香港)有限公司)再次注册。同时,黄树雄名下还有另一家名为“francazure”的公司。官网显示,这家公司成立10年,号称是亚洲最大的直销网络公司。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梁经常更换公司名称,这些公司下面还有无数的小团队,比如盛朗、龙家板、AK团队、旌鸣等等。记者在这些公司的网站中发现了几个共同点:网站设计风格一致,采用相同的MLM网络组织架构,产品多为各种保健品。
内地警方严厉打击亮碧思违法传销▲▲▲早在2009年,内地媒体就曾报道过梁碧思跨境传销在内地赚钱100亿的新闻。随后,内地警方开展了多次调查和打击行动。2013年,国家工商总局公布了十起打击传销典型案例,梁名列其中。2012年至2014年,在广东省工商局和广东省公安厅的部署下,广州、深圳、珠海、韶关、惠州、东莞、中山等市工商、公安联合开展了多次打击凉碧思传销行动。
2015年1月,珠海香洲警方破获凉碧思传销案,抓获犯罪嫌疑人7名,涉案金额1000余万元。同年7月6日,中央电视台《经济半小时》播出了打击和防范经济犯罪系列专题,揭露了梁碧思MLM的真相。
2016年8月18日,梁碧思发展集群传销被公安部点名。
2017年7月,深圳福田警方侦破梁涉嫌组织、领导内地传销案,抓获一名“公爵”,涉案金额2亿余元。
今年8月,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曝光了34家MLM机构的黑名单,其中包括凉碧思。
2018年12月,福田警方又破获了一起梁碧思传销案。梁碧思传销人员通过搭建虚拟平台,以“投资挖矿”的形式,宣称“交钱才能有相应的挖矿资质”、“交钱才能有挖矿工具”、“交钱才能提高水平”等,诱骗受害人出资。
深圳市福田区公安分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相关负责人表示,亮碧思是一家在香港注册的直销公司,很多人被这一点蒙蔽了双眼。其实所谓直销是假的,不卖产品。而是基于“拉人头”返利。亮碧丝MLM会对参与者进行调查分析,了解他们的家庭背景,直击参与者的“弱点”。
多年来,由于传销在香港并不被禁止,不少受害人曾向香港商业罪案调查科投诉梁,但多次调查均以“证据不足”而无法进行。证券时报记者在香港暗访传销时,恰好遇到三名受害者向警方报案,称自己被传销骗了。受害者激动地告诉记者:“这个地方是骗人的,他们骗了我30万。”经过近半个小时的记录和调查,警察离开了,受害人没有办法。
记者在现场看到,一个能容纳上百人的大厅里坐着很多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几个人一张小桌子,他们在不停地讨论。即使警察在门口询问,大厅里的人仍然很平静。当记者试图搭讪时,他们会非常警觉地询问记者的身份。
据知情人透露,为了配合内地警方的严打,梁要求所有侯爵以上的经销商在香港注册一家外贸公司。这样,经销商和亮碧斯的合作就变成了两家公司的合作。因此,经销商在内地从事非法传销与亮碧斯无关。
同时,梁也有专门的律师团队研究两地的法律。经销商在办理入会手续时,会要求参会人员签署重约半斤的文件,里面有相关条款。记者从梁处获得一份《致独立经销商关于网国内发展违反国内相关法律的通知》,其中称:“内地居民来港参加计划,回国发展网,将违反内地相关法律。”这样,在查处这些经销商时,梁就以“内地经销商违法了,不是梁”为由,撇清了所有的法律责任。
(注意:为了保护隐私,文中使用了别名)
后记丨为什么亮碧思如此难取缔?记者第一次接触香港传销受害者时,没想到受害者这么多,涉案金额这么广,问题这么复杂。
一些受骗者希望通过法律途径拿回被骗的钱,但大多数都失败了。当受害者得知记者正在调查此类事件时,他们不断向记者讲述被骗的过程。然而,他们害怕记者的报道会激怒MLM领导人,从而阻止MLM组织的收入,并拒绝把钱还给他们。这种矛盾的心理在与记者交流的过程中表露无疑。
梁对青少年的侵害尤为严重。在发家致富的虚假承诺下,他主张让大学生辍学加入,并教他们如何从网上P2P借钱,用信用卡套现,骗父母、朋友、同学加入。有些人甚至因为大学毕业前的梁而欠下巨额债务。
为什么凉碧丝这么难禁?首先,两地执法难。香港法律并没有禁止传销。梁正是利用这一点在香港建立了自己的基地。香港的法律管不了,内地警方也很难跨境查处。其次,取证难度大,受害人数多,分布区域广,统一收集受害者信息难度很大,而且亮必思旗下公司和团队多,调查取证难度也大。最后,人性的贪婪助长了凉碧寺的横行。起初,很多受害者希望通过亮碧思实现赚钱的梦想,客观上帮助了亮碧思发展壮大。
近年来,传销的模式一直在不断演变。以所谓的“微信业务”、“电子商务”、“多层分销”、“消费投资”、“爱心互助”等名义从事传销的现象屡见不鲜。很多新型传销,困住了很多高学历、高智商的人。这些违法行为披上合法公司、企业的外衣,以推销商品为幌子,以高额返利、高额回报为诱饵,通过发展加盟商、业务员等方式从事传销活动。MLM的形式日新月异。能是什么新形式?只有你想不到也做不到。但无论形式怎么变,核心都没变,就是拉人头,承诺高额回报或提成。
国家工商总局已发布新型传销风险提示,提醒广大群众只要具备以下三点就可以认定为涉嫌传销:缴纳入门费、拉人头、组成层级团队进行支付。
一方面是监管机构的打击,一方面是个人的自我防范。凉碧丝受欢迎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大多数人都有一夜暴富的贪念。如果对方什么都不要求,他会给你一个远远超出预期的收益承诺。这个时候,你要认真考虑: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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