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的网络太不好混了，几天就一堆流行语，稍微有一会儿没刷朋友圈没刷微博，就不知道别人说什么了。比如前几天就都在“duang duang duang”，这两天又开始讨论雾霾了。

其实这不是网络带来的新现象，古往今来，这种从人民群众当中产生的集体狂欢，从而造就一个又一个流行语的事就没断过。

这种集体狂欢往往生发于一些很小的事情，唐文宗时候就有过一次类似的事。唐朝长安城的曲江池是个国家公园，花草环绕，水色明媚，有山有水，是全城人乃至全国人来长安都喜欢去的地方，无分贵贱。所谓“无分贵贱”，意思就是很多贵人也经常会来玩，连皇帝都会在几个节庆日在这里大宴群臣，搞大型音乐会。

有一年，进士裴休被授宣州观察使，相当于如今的省委书记，尚未出发赴任，留在长安与朋友叙旧。此时正值曲江池荷花盛开，他和一群名流们来游赏，步行到紫云楼，坐在池水旁边休息。他们边上有一桌人也在喝酒谈笑，其中有个穿黄衣服人已酒至半醉，显出一种气度不凡的神态，对别人颐指气使，说完这个人说那个人。在旁边看着的裴休心里有些不舒服，就拱手行礼问那个：“请问您这得是多大的官啊？”对方很傲娇地回答说：“喏，郎不敢，郎是新任的宣州广德县令。”并反问裴休道：“押衙（就是“义士”的意思，一种对陌生人的尊称）您担任什么职务啊？”裴休模仿那人道：“喏，郎不敢，刚任宣州观察使。”那人一听，赶快狼狈而去，与他在一起的人也都四散而走。裴休的同僚们都击掌大笑。

很快这事就传遍了京城，而那句“郎不敢”也因为又特别又喜感，迅速成为流行语，大家纷纷借用来造句。这句话红到什么程度？据后来成为皇帝的唐宣宗说，他们“十王宅”，也就是亲王们集体居住的大院里，互相之间开玩笑都说：“喏，郎不敢，郎是谁谁谁”……由于那个时候生活节奏慢，一个梗红的时间比现在要长很多，到唐宣宗当政后，裴休做了宣宗的宰相，还经常给皇帝的奏折里写“喏，郎不敢，郎是新任中书门下平章事（即宰相的官名）。”

而那个造就了这句流行语的人呢？他可没有成龙这种用“duang”来自嘲的气度，事发后吏部执掌铨选的人查过此人，发现这个广德县令已请求调换到别的省去了。

“郎不敢”之所以能爆红，一方面是这个事情确实很荒诞，承载了为人处世的笑料，另一方面，也跟裴休这个人有一定关系。这个家伙是个段子手，史书中记载了他很多机灵话。他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总是吃蔬菜。有一次别人送了些鹿肉，兄弟们都抢着吃，只有他不吃，说：“今天吃了肉，明天又想吃吃不着了，多不爽？还不如压根就别知道它的味道。”他中进士那年，到大安寺行香礼佛，观赏寺内廊壁画作，便询问寺僧说：“是何图相？”寺僧回答：“是高僧的真仪。”裴休说：“真仪我是看到了，可是高僧何在？”弄得僧人无言以对。直到他当了宰相还是不改毒舌本色，有一次跟他同任宰相的令狐绹非要提拔一个人，他不同意，但阻拦不住。那个人升官之后就按照惯例来谢恩，谢到他这里，他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说：“别谢我，这是令狐宰相的错误选择，谢他去吧。”然后转身走了。

（题头图为裴休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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