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厨师服，白色的圆顶帽，周阳春的身影在湘菜馆的厨房里来回走动。在这个空面积不足20平米的房间里，他熟练地拿起锅铲，炒好菜，从窗口递到大堂。
人生的另一面，他是“货拉拉案的司机”，被控过失致人死亡，被判缓刑，准备上诉。
十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接到命令的女汽车司机周阳春被货运司机叫走后，进了看守所，被关押了半年多。
他告诉九派新闻记者，这个案子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他也想不通那个女孩为什么要跳车。希望中院二审能查清事实，还他一个清白。
周阳春本人。图/由受访者提供
[1]货物运输道路
周阳春和爱人李兰(化名)都是湖南人。他们2009年从深圳回到长沙打拼。老婆在工厂做质检员，老公在饭店做饭，业余时间到处跑。经过多年努力，两人在2016年付了60%的首付，买下了这套远离中心城区，不到90平米的小三居室。
当时他们的大女儿7岁，到了上小学的年龄。第二年，小儿子出生了。“孩子开销增加了，房贷一个月需要还1500。如果把费用排除在外，就没剩什么钱了。”李兰说，即使周阳春自己开了餐馆，靠卖10元起的快餐，他还是缺钱。门面迎来装修，他干脆不做了。
据朋友介绍，货拉拉的入门门槛低，一个月能轻松收入万元。周阳春动了心。2019年9月，他在平台上租了一辆小货车试水。
每月房租2800多元，对他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幸运的是，周阳春的货运之路比预想的要顺畅。他很快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给超市送食物。
“每天早起去超市拉，然后发到各个点，跟网上团购买菜差不多。光这一项业务，一天就能赚两三百元。”周阳春说，超市的业务收入稳定，甚至超过了他在商品店一天接到的订单。
2020年上半年，周阳春的送货业务比较多，加上货拉平台的订单，月收入轻松破万。虽然一天到晚忙忙碌碌，但钱包里的钱越来越多，女儿报了舞蹈和书法班，周阳春对工作充满了热情。“回到家，手机是开着接单的。”
周阳春并不是唯一一个尝到了货的甜头的司机。九拍新闻联系了长沙的6个货车司机，几乎都是朋友介绍的。有些人，像周阳春，白天送蔬菜，下午和晚上接受卡车司机的订单。司机们平时讨论最多的就是如何提高自己的抢票率，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不去，不然车可能空跑回来。
周阳春说，做了一段时间，觉得自己的小货车不够用了。而且随着加入货代的司机增多，平台派单固定，订单数量有所下降。他和他的妻子已经考虑了很久。2020年下半年，他们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他们更自由地自己控制汽车。”
周阳春早上5点多用这辆车拉了第一单，最晚凌晨两三点。“他只管赚钱，其他什么都不管。”李伟说。
李兰是她家唯一的女儿。起初，她的父母反对他们结婚，但他们坚持要和周阳春在一起。婚后他们分工明确，努力经营家庭，不想被人看不起。相比刚来长沙时的“一无所有”，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直到2021年2月6日，离家几百米的屈原路上发生了意外，夫妻俩开始对生活失去控制。
[2]三次犹豫
“现在是9点29分03秒...到达这里的监控时间是29: 41...打120的时间是9点34分。”李兰指着屈原路说，案发时这里的路灯还隔三差五地亮着，初冬的晚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事发路段。图/九派记者肖杰
事情发生后，我妈抱怨说，当初不听她劝结婚，现在出问题了。“没有人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们也不是为了麻烦而制造麻烦。我相信政府，只要司法机关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李伟说。
周阳春现在工作的饭店生意很好，忙到晚上八九点才吃饭。与过去相比，努力程度不减，但收入大大缩水。他告诉九拍新闻，他也想不通，女孩为什么要跳车，女孩最后是怎么跳的。“警方报告写的也是警方的判断。”
他说他有三次机会不接受这项动议。第一次自己接这个单，犹豫着要不要6点送到宁乡，最后不想回家太晚，放弃了。
第二次是女生动之前的顺序。他把货送到长沙星沙。雇主问能不能等他，顺便把他带回来。他愿意多给60元。周阳春想赚这60块钱，又怕耽误姑娘的搬家单子。她犹豫了一会儿，没等任何人就走了。
第三次，在去女生那里的路上，遇到交警查酒驾，在桥下不肯离开，要绕桥走四五公里。他考虑过放弃，但又不想扣分，最后还是拿了。“我也在想这51块钱用不了多久，就在回家的路上。”周阳春说。
姑娘把东西都搬到车尾，周阳春帮忙搬到车厢里。出发前，他看了看时间，接近40分钟，超过了最长等待时间。他承认确实问过对方要多久才能搬，是不是很快？她说马上，很快。周阳春认为这是正常的沟通，而不是不满或抱怨。
拉拉只能在20分钟内卸货，20分钟内装货不收费。女生只装货，就要超时了，他提醒她多收点超时费。“不瞒你说，走了十多分钟的弯路遇到交通管制，加上等她抬，用了50分钟，路程用了20分钟。全程花了一个小时，然后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卸完货。”
周阳春告诉九拍新闻，他跑了半个小时就赚了两三百元。女生的感动单本来在39元，很久没人接。平台补贴了12元，一共51元。如果这12块钱没有补贴，他是不会接的。
到目前为止，这笔订单的费用还没有结算给他。之前他给平台交的1000元押金，出事前几天跑货的收入都没追回来。“这是多种因素造成的。我不想错过赚钱的机会，但我不知道这51块钱我付出了多少。”
[3]意外的
女孩车祸当晚，周阳春被公安机关讯问，但未采取强制措施。2月10日，女孩经抢救无效死亡。经鉴定，她系头部撞击地面致重度颅脑损伤死亡。之后女孩的家人在社交平台上发帖求助。
由于车内没有音视频证据，女孩的死因成了一个谜。《23岁女孩跳窗死在货车上》话题被14.8亿人阅读。
2月23日，周阳春因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3月3日，检察院批准逮捕。9月10日，岳麓区法院对此案进行了一审，当庭宣判周阳春犯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
法院认为，“周阳春作为货拉拉公司的签约司机，对装货等待时间长、两次提出收费办理服务被拒的行为不满。违反了平台的安全规则，既没有提醒车某莎系好安全带，又在运输服务中态度恶劣。她多次无视车墨莎对偏航的反对，开到更便宜的路段，导致车墨莎恐惧地离开座位，身体探出窗外。周阳春发现车某莎的危险行为后，预见到车某莎可能会坠入车内，但轻信可以避免，没有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导致车某莎死亡的危害结果。周阳春的过失行为与车某莎的死亡结果之间存在犯罪因果关系，其行为已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
“我真的不知道她有没有系安全带，她探出身子的时候我也没有观察。如果车上有录音录像，事实摆在那里，我可能什么都没有。”周阳春说。
“如果有录音录像，有没有争议就很清楚了。现在不会拘留了，被控告的孩子会受到影响，回来就要被抬到这里来。”李伟说。
关于偏航，周阳春解释说，他家就在附近，每天回家都要走屈原路。他对周围地区相当熟悉，所以没有使用导航。女生用的是什么导航软件？他不知道。偏航是女生说的，不是机器播的。
女孩第一次求婚是在林宇路。当时很安静，他也没理会。然后姑娘说:“师傅，你跑偏了。”周阳春告诉她，“我不会因为走弯路而多收费。我为你的三十块钱工作了这么久。”女孩回答:“哦，师傅，对不起。”
周阳春以为误会已经澄清，继续走原来的路线。没多久，女生第三次说偏航。他不明白，以为自己解释过了，没理会。我最后一次说偏航是在女孩掉进车里之前。“从她说偏航的那一刻到她掉出来的那一刻，我从没观察过她什么时候探出窗外。”
在警方通报中发现，车某某起身离开座位探出窗外后，周阳春并未采取任何言语或行动予以制止，也未紧急停车。他只是轻轻刹车减速，打开了车辆的双闪灯。
岳麓法院一审前，周阳春签了认罪悔罪书，一审当庭认罪，后被当庭释放。现在他正在上诉。“我对‘错’的理解太简单了，最重要的是，没想到女生会‘跳’。我之所以在8月中旬签了认罪悔罪书。我想早点出来。”
[4]继续生活
9月10日，一审宣判的那天，周家的亲戚都来了，好不热闹。周阳春激动不已。他记得上一次这么多人来，是他小儿子的生日聚会。
他八点钟离开拘留所。他出来后，先剪了头发，意思是“从头开始”，换上新衣服，然后去餐厅吃饭。十点以后回家。上车后，妻子坐在后排流着泪，提醒坐在前排的周阳春向前看，不要回头看。周阳春说，当他意识到李兰在哭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
“我不明白这个案子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看守所出来之前，有人提醒我不要接受媒体采访。我当时还在莫名其妙，说出狱后不能接受采访。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想抛头露面，也不想让孩子受到影响。”他说。
一天早上，一个记者五六点就找到了他家。他女儿生气了，拿他出气。“其实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不要委屈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就好。”李伟说。
丈夫取保候审回家的第二天，她让周阳春去接他下班。结果下班了也没见到人。她放低了声音。“打电话问，他说不习惯看时间，还说到时间了看守所会打铃。”
休息20多天后，周阳春整理卷宗，咨询专业人士，决定上诉。家附近的一个餐馆老板，和妻子关系很好。他问周阳春要不要来上班。“我之前为他工作过，但也挺感动的。老板也鼓励我，一切都会好的。”
周阳春坦言，刚出来的时候，不太适应。他觉得这一天很长，他想思考一些事情。现在有事情做的时候就没想那么多了。感觉时间过的比较快。
陌生人说愿意帮忙。图/由受访者提供
业余时间主要是刷朋友圈，听歌，看电视。现在我会在网上看看别人的评论，看看律师的评论，把别人说的好的写下来。
晚上两三点，李兰还在看网友的评论，一个陌生人通过微信给她转了一万块钱。周阳春劝她不要看。她看多了就觉得压力很大。他说以后会把老婆孩子放在第一位，不让家人担心自己。
目前首先是执行案件，得到一个合理的结果。之后就不做货运了，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想开个饭店。“现在我家也欠了很多债。我不会在欠别人钱的时候投资。也会有一个慢慢向目标发展的过程。”
经历了这件事，周阳春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说话直来直去，以后会尽量保持冷静。遇到事情不要那么着急，先冷静思考，不要那么快做决定。“以前总想着在外面多赚点钱，让家里人放心。现在感觉事情处理不当。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九派记者肖杰湖南长沙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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