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干

南京的朱军发来一张老照片，是我和他的合照，还有两位女士互不认识，自然不能指名道姓。过了很久，才想起是在高邮文游站拍的。两位女士应该是文游站的解说员。大概是1990年1月，春节回高邮。

照片中的衣服对我来说很少见，一件是帽子，一件是围巾。我很少戴帽子和围巾——可能当时流行帽子和围巾吧？高邮的冬天很冷。可能我当时穿的皮夹克不是特别保暖。我戴着帽子和围巾御寒。

引起我注意的是那件皮夹克。非常新。我想我刚买的。皮夹克在那时非常流行。在20世纪80年代初，羊毛外套是时尚，然后是羽绒服，然后是皮夹克。那个时候，皮夹克和五颜六色的围巾是男明星的标配。

我慢慢地记起我春节从苏州买的皮夹克。

那时候皮夹克很时髦，但是我们在南京买不到，去了苏州，因为我们同事苏童和我们一起在中山编辑部工作。有一次，他从苏州回南京，穿了一件皮夹克，牛逼又时尚，编辑部的男男女女都很羡慕。当时的编辑部主任沈问他在哪里买的。苏童说苏州应该是买票的，但是南京可能也有卖的。

第二天，沈去了南京的商场，发现南京没有皮夹克卖。苏童说，如果你真的要买，可以去苏州。我父亲有票，但是我没有这种款式的了。我买了最后一个。我觉得其他款式跟沈还可以，于是苏童打电话给他在苏州物资局的爸爸，告诉他我们明天去苏州拿票买皮夹克。

第二天一早，我们乘火车去了苏州，并顺利地见到了苏童的父亲。他在物资局计划科给我们写了个条子，然后盖了他们部门的公章，告诉我们去哪家店买。纸条上说今天江苏作协的XXX同志来买了两件皮夹克。

等我们到了店里，苏童的模特已经不在了。还有另外两种型号。一台500多元，比苏童的型号还贵。颜色鲜艳，橘黄色，另一款320元。沈和我都喜欢橙色和黄色。但是后来发现自己只有400元现金，只能买300多元。颜色有点乏味。最重要的是它是一片片拼凑起来的，凌乱不堪，没有橙黄色的整体感强烈。

我的预算也在400元以内，500元以上我承受不起。当时我工资100多，需要三个月的工资。申生说，你的钱不够，所以我可以借给你。一是从不向任何人借钱，二是没有足够的收入，所以最后选择了照片中的这张。

即便如此，穿这件皮夹克回高邮过年还是很抢眼。那时候刚好流行穿皮夹克，我就第一次踩了个正着。有人问我在南京哪里买的，我说是苏州。我问南京为什么没有，这让我无法回答。

这件皮夹克我穿了很多年了。当大家都换上了清新的皮夹克，我还是穿上了。2000年来北京的时候，我也带着。后来买了新的皮夹克，还是舍不得扔。我把它放在办公室了。有一次，一个老乡让我去。他把它戴在身上，好像过去看到我的壳被偷了，心情很复杂。

记住一件事。

买了夹克后，我们离开了苏州。沈的老家在上海，所以他直接去上海过春节。我一个人回南京，穿着皮夹克上了火车。坐在我旁边的是一个女大学生，寒假回南京。一开始，她不说话。后来她聊起来才知道我是江苏的作家。她眼睛一亮，问道:她是作家吗？我说我是个普通编辑。她有点失望。

没想到寒假过后，她去图书馆看文学期刊，看到我的照片，发现我不仅是个作家，还有点名气，于是找到我们编辑部的电话，打电话问我:“你太虚伪了！”

我愣住了。这是虚伪吗？

《光明日报》(2022年3月11日第1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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