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的落地和应用正处于加速期，特别是在北京冬奥会上，人民币跨境支付发挥了重要作用。2月9日，中国人民银行、市场监管总局、银监会、证监会联合发布的《金融标准化第十四个五年发展规划》提出，研究制定数字货币法律信息安全标准，确保流通过程中的可存储性、不可伪造性、不可重复交易性和不可否认性。“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也提出稳步推进数字货币R&D。本期邀请专家进行深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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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经济日报社经济研究部主任、研究员

分阶段布局数字人民币发展

主持人:什么是数字人民币？从2014年中国人民银行开始研发到现在的“10+1”试点格局，人民币数字化是如何稳步推进的？

黄镇(中央财经大学金融法研究所所长):数字人民币是指中央银行发行的数字形式的法定货币。就数字货币而言，数字人民币主要定位为现金支付凭证(M0)，其功能和属性与流通中的纸币相同，但其形态是数字化的。从电子支付的定位来看，数字人民币也是一种具有价值特征的数字支付工具。简而言之，数字人民币不是一种新货币，而是人民币本质上的数字形式。

人民币和微信支付、支付宝有本质区别。数字人民币是法定货币，有法定补偿。微信支付和支付宝都不是电子货币，只是一种第三方支付方式。作为支付工具，它们主要通过商业银行存款进行货币结算，在法定货币层面没有法律效力。数字货币和微信支付、支付宝的关系更类似于“钱和钱包”:微信支付、支付宝作为钱包，里面装的是商业银行的存款货币，现在也可以装数字人民币；数字人民币本身就是可以流通的法定货币。

数字人民币作为一种具有价值特征的独立支付方式，具有诸多优势。第一，数字人民币安全性更高。微信支付和支付宝虽然规模够大，但只是商业信用背书，不能完全排除倒闭的可能。数字人民币作为我国的法定货币，有国家信用背书，可以让亿万用户的资产更加安全。第二，数字人民币可以实现离线转账。微信支付和支付宝都是依靠网络实现支付的。但在央行对法定数字货币的构想中，只要手机上有一个数字人民币的钱包，不需要网络，通过触摸手机就可以实现支付和转账，更加方便。第三，数字人民币具有可控的匿名性。在目前的支付方式中，无论是微信、支付宝还是银行卡账户，都是实名登记制。但数字货币在技术上可以实现小额匿名，无论是商家还是第三方平台都无法获取消费者的身份信息和支付数据。同时，可控机制使数字人民币具有更高的溯源性，防范和打击洗钱、恐怖融资等违法犯罪活动。第四，数字人民币可以实现应用场景的全覆盖。微信、支付宝等支付平台主要覆盖的是个人场景，而数字人民币可以实现企业与金融机构之间、企业与个人之间的应用场景全覆盖。第五，数字人民币有多终端选择。微信、支付宝等程序没有手机是无法存储的，而数字货币有很多种终端，除了手机之外还有IC卡、功能机等载体可以使用。

中国人民银行在数字人民币领域的布局较早，其发展历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理论的初始阶段。2014年，央行成立发行法定数字货币研究小组，正式立项课题研究，开始对发行框架、关键技术、发行流通环境及相关国际经验进行专题研究。

第二阶段是R&D设计阶段。2016年，数字货币研究院成立，完成数字货币第一代原型系统——央行。2017年底，经国务院批准，中国人民银行开始组织商业机构共同开展数字人民币研发。2019年央行支付结算司表示数字货币蓄势待发，明确将采取双层运营体制。2020年1月，央行表示已基本完成数字人民币的顶层设计、标准制定和功能研发。

第三阶段是试点开发阶段。为了稳步推进数字人民币的研发，我国采取了试点先行的策略。自2019年底以来，中国人民银行已在深圳、苏州、雄安、成都和2022年北京冬奥会进行了数字人民币试点测试。自2020年11月起，上海、海南、长沙、Xi、青岛和大连被增加为试点地区。至此，“10+1”试点格局已经形成，基本覆盖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中西部、东北、西北地区，涉及的场景包括公用事业、餐饮服务、交通运输、零售商超市、证券和政府服务等。，从而增进公众对数字人民币设计理念的理解。

2022年1月，数字人民币(试点版)应用在各大应用商店上架，微信支付也开始支持数字人民币钱包的开通，这意味着数字人民币开始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从长远来看，整个金融体系，甚至经济社会中的每一个有机体，都要适应央行数字货币及其运行机制的要求，这将进一步推动数字经济和数字社会的创新发展。

“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基础设施”

主持人:数字人民币在技术研发、试点应用、系统保障等方面都走在世界前列。被誉为中国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基础设施”。随着数字人民币的发展和试点工作，其发行能否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刘凯(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货币数字化是货币形态发展演变的必然趋势，数字人民币的发行是我国数字支付和数字金融快速发展的必然结果。人民币发行有助于降低货币发行流通成本，促进支付体系完善，提高支付结算效率和安全性，增强金融普惠性，丰富货币政策工具，打击洗钱、逃税等违法犯罪活动，从而有助于提高社会全要素生产率和居民福利。因此，数字人民币系统的建设的确是中国数字经济时代的“新基础设施”。

除我国外，已知全球已有50多个国家和地区开展了央行数字货币(CBDC)的研发工作，其中约一半仍处于概念论证阶段，少数国家的央行已进入试验阶段。英国央行和法国央行都公开表示将加快CBDC的研发，美联储也于近日发布了数字货币白皮书。央行数字货币的国际竞争日趋激烈。

对于人民币的发行能否促进人民币的国际竞争力和国际化，我们有以下两点判断:

第一，从中短期来看，从目前数字人民币的定位和试点情况来看，其发行对宏观经济的数量影响不会太大，因此对人民币国际化的影响有限。一方面，数字人民币目前的定位是取代M0(现金支付凭证)，而中国M0规模较小(2022年1月底约10.6万亿元)，占M2的比重极低(约4.4%)，数字人民币完全取代M0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另一方面，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有其自身的规律和逻辑，这不仅是一个技术问题，也是一个制度问题。一国货币的国际化程度取决于综合国力、金融开放程度、配套的国际支付结算体系等诸多因素。因此，我们认为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对人民币的货币供求、货币政策传导、总消费和投资、跨境资本流动、金融稳定等影响不大。，中短期内不会对人民币国际化产生重大影响。

其次，未来随着CBDC在全球的推广应用，技术、设计方案、应用场景的竞争将异常激烈。届时，数字人民币的技术实力将与中国的经贸、金融实力一起，成为决定人民币国际化程度的关键因素之一。与传统货币相比，CBDC将更集中地反映一个国家的技术水平、经济实力和金融体系完善程度，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也将通过CBDC更直接地渗透到国家间竞争的方方面面。随着CBDC的推广应用，技术实力薄弱的法定数字货币将面临巨大压力。一方面，这是因为CBDC的效果取决于其使用规模和形成的网络。只有整个金融生态系统充分互动，CBDC的优势才能最大化。因此，CBDC将不可避免地突破国界，每个国家都将尽力增加其在CBDC的市场份额。例如，2021年2月，中国人民银行数字货币研究所、香港金融管理局、泰国中央银行和阿联酋中央银行联合启动了多边央行数字货币研究项目，旨在探索CBDC在跨境支付和更大范围内的应用。另一方面，当CBDC取代传统货币后，央行的货币政策工具箱将得到丰富，央行获得的数据信息量也将成为一笔巨大的数字资产。拥有强大技术实力的央行将利用其技术优势、数据优势和先进的设计理念提升其CBDC的国际地位。

北京冬奥会展现数字支付魅力

主持人:北京冬奥会加速了数字人民币在跨境支付场景中的应用，或将衍生出更多类型的数字商业模式。这是否意味着数字人民币有望在2022年全面提速？

黄卓(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助理、数字金融研究中心副主任):自2019年底在深圳、苏州、雄安、成都和2022年北京冬奥会开展数字人民币试点测试以来，国内数字人民币试点应用全面开花，落地进程不断超预期。目前，数字人民币的应用已经覆盖餐饮、零售、出行、支付、医疗、政务等与老百姓生活密切相关的领域。试点城市覆盖长三角、珠三角、京津冀、中西部等不同区域。

商业银行和互联网金融机构也在积极参与数字人民币试点工作。我国数字人民币采用双层运营模式，由央行向指定运营机构发行法定数字货币，由运营机构负责交换流通服务和对接支付终端。目前，指定经营机构不仅包括工农中建、邮储银行等国有银行，还包括股份制商业银行招商银行，以及微众银行、互联网银行等两家互联网银行。数字人民币试点初期，主要以试点地区地方政府发放数字人民币红包的形式推广。2021年下半年以来，市场热情持续高涨，数字人民币运营商和消费终端积极配合，加速市场推广。截至2021年底，全国数字人民币试点场景超过808.51万个，支持数字人民币的商户362.5万家，交易金额875.65亿元。无论是试点场景下的商户和个人钱包数量，还是公众钱包的开通量、交易笔数和金额，都呈现快速上升趋势。

在数字人民币试点推广过程中，不同地区结合数字人民币的特点，推出了一些有创意的推广模式。中国银行通过雄安新区“区块链基金支付平台”向春耕造林项目建设者发放数字人民币工资。深圳市政府用数字人民币红包奖励参与新冠肺炎疫情防治的5000名医护人员；上海交通大学附属同仁医院成为数字人民币首批试点应用单位，已开通门急诊等近20个收费窗口支持数字人民币支付。

虽然数字人民币目前在中国数字支付业务中占比相对较低，但发展前景广阔。随着今年技术的不断完善和应用场景的不断增加，数字人民币有望在零售交易、生活支付、政务服务等场景全面提速。2022年1月4日，数字人民币APP(试点版)在应用市场首次公开上架。与之前发布的测试版相比，新版本增加了系统级人脸识别登录验证、收钱到账语音、辅助验证模式等功能。优化了“子钱包”的统一管理和推送，技术上更先进，用户使用更安全方便。

在北京冬奥会上，数字人民币发挥了重要作用，让来自世界各地的参与者感受到了中国数字支付的独特魅力，成为本届冬奥会的一大亮点。此前，Visa长期是奥运会的独家支付服务商。在以前的奥运场馆，只有两种支付方式:现金和Visa卡。但数字人民币是我国法定货币的数字版，与现金具有同等的法律补偿。因此，接受数字人民币的支付选项与Visa卡的独家支付服务提供商协议并不冲突。人民币在隐私保护、支付便捷、货币兑换、场景定制等方面更适合海外人群的习惯。来中国的海外人士只需下载数字人民币APP即可开通数字钱包，安全便捷，充分保护个人隐私。而且数字人民币没有手续费，比用Visa卡支付划算。据统计，数字人民币应用已覆盖冬奥会5万多个场景，开通公私钱包700多万个。

适当推进数字人民币的研究和应用

主持人:数字人民币还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目前面临的主要风险是什么？稳步推进R&D和数字货币应用的重点在哪里？

李逸阳(中国建设银行研究院高级经济师):2月9日，《金融标准化“十四五”发展规划》发布，明确了数字人民币未来的发展方向。叠加冬奥会支付场景的考验，数字人民币赚足了眼球，资本市场的一些数字人民币概念股也大有作为。我国数字人民币的研发和试点工作一直走在世界前列。货币对现代经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中国正在快速前进，未来我们仍需保持一种谨慎的思维。目前，影响数字人民币发展的因素主要有三个:

第一，普及存在现实制约。而央行和试点银行在推广数字人民币方面也做了很多努力，但推广起来需要一个过程。从用户的角度来说，数字钱包和第三方支付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多了一个免息账户。这种非影响力满足了数字人民币推广的稳定性要求，但也降低了知名度。前期一些形式的红包推广，也让一些人把数字人民币误认为是社会福利，观念传递有偏差。

第二，技术有待提高。人民币的技术路线选择是一个长期演进、不断迭代、动态升级的过程。定期进行市场需求导向的评估，不断优化改进，既保留了未来空的灵活选择，又对技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此外，数字人民币还需要考虑到应用场景中的技术问题。

第三，对金融体系的影响仍不确定。数字货币使得货币和金融资产的转换更加便捷，货币流通速度和货币乘数可能上升，货币政策过去的经验可能不适用。在金融安全方面，数字人民币无疑增加了货币体系的信息安全保护范围。现有的安全机制需要同步完善，对各种潜在风险要有充分的估计。此外，数字钱包试点后，中小银行可能会因技术短板而失去一些机会，银行的竞争格局将悄然发生变化。

在这方面，提出以下建议:

一是做好传播推广工作，重点普及数字人民币的优势和功能。比如数字人民币在各种网络应用场景下的使用都必须经过子钱包的授权，这实际上是将个人信息与各大互联网平台隔离开来，是对公众隐私的一种保护，但公众不知道的话会觉得繁琐。另外，对于数字人民币的防金融诈骗功能，宣传要到位，后续的数字人民币推广会更容易。

第二，夯实底层技术基础，把技术风险降到最低。一方面，要加强技术研发，保持核心技术和基础技术自主，坚决杜绝“卡脖子”风险；另一方面，可以考虑多条技术路线的储备，做好不同技术路线之间的兼容性，建立完善的技术替代方案。另外，可以在全球范围内发起建立一些官方的技术联盟，至少在技术框架、研发等方面与时俱进。

第三，加强跟踪评估工作，有些影响是经过时间积累才会出现的，跟踪评估要持续很长时间。首先要进行广泛的信息收集，包括货币政策、影子体系、金融机构资产负债结构、资本市场变化等。宏观上，还有用户习惯，APP手势轨迹等。在微观层面上。其次，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动态调整推广策略和系统规则。

第四，加快IOT场景的应用。数字人民币的离线支付功能和账户的松耦合特性非常适合万物互联时代。传统的账户体系设计主要着眼于人的活动，包括自然人和法人，很少考虑“物”。万物互联时代，我们可以基于物理设备生成账户ID，通过嵌入智能合约实现自动交易支付。从货币应用范围来看，这可能是数字人民币与传统账户体系的最大区别。

来源:经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