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个月，腾讯投资了62家游戏公司，平均每4.6天投资一家。这既是一种“失联原神”的应激反应，也是腾讯适应游戏行业日益增长的创造力，应对日益收紧的监管，对冲内部研发不确定性的稳妥选择。

文| 易芳星

编辑| 赵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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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8日，在几乎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腾讯出品的英雄联盟手游突然开始不删档内测。一瞬间，玩家打电话给朋友，下载注册，消息很快在微博上热搜。十年英雄联盟，五年王者荣耀，MOBA(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成为国民接受度最高的游戏类型，让英雄联盟手游变得简单易用。对于腾讯来说，长盛不衰的王者荣耀多了一个对手，但在MOBA这个全民游戏品类，腾讯又多了一层保障。

来自Sensor Tower的最新数据显示，腾讯旗下的MOBA手游《王者荣耀》自2015年上架以来，累计营收已经突破100亿美元(折合人民币644亿元)，这意味着王者荣耀已经成为全球最赚钱的手游，也是首款突破100亿元的手游。

《王者荣耀》让腾讯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游戏之王”，但也很难登顶。无数竞争对手都在盯着《王者荣耀》，试图超越《王者荣耀》。谁能做出下一个《王者荣耀》，谁就能一举改变游戏市场的格局。

米哈游的《原神》一直被市场寄予厚望，表现也真实而亮丽。9月1日，原神发布2.1版本，新角色“雷神”进入卡池。仅仅三个小时后，《原神》就登上了包括中国在内的43个国家IOS畅销榜榜首，在100多个国家中排名前三，创下了开播以来的单日峰值。从数据来看，无论是从世界影响力还是流水来看，《原神》在这个新版本中都已经超越了《王者荣耀》。

腾讯曾经接触过米哈游，寻求投资入股的机会。当时《原神》的势头还没起来，但米哈游已经依靠《崩塌》系列的收入站稳了脚跟，拒绝了腾讯的投资。换句话说，腾讯错过了《原神》，有了强大的对手。

一个能挑战《王者荣耀》的《原神》已成定局，但如果腾讯错过了更多的《原神》或者下一个类似级别的手游，那巨大的损失还不算，腾讯游戏可能会错过下一个时代，这是腾讯绝对不能承受的。

▲上海人民广场街头的《原神》1周年广告。图/视觉中国

62.这是今年腾讯投资的本土游戏公司数量。平均每4.6天投资一家公司。(资料来源:企业调查)

从历史经验来看，每当腾讯大举投资游戏公司的时候，都是腾讯游戏核心产品进入稳定平台期甚至衰退期，需要新的“大作”的时候。上一次，2014-2015年，腾讯投资了32家游戏公司。当时正是游戏行业“端游改”改革的前期。一大批厂商跃跃欲试，大家从品类到产品都在摸索。没有一个建立绝对优势，大家都有机会突破。但随着王者荣耀的崛起，腾讯站稳了脚跟，此后其在中国的投资案例减少了很多。

此轮投资扩张始于2020年下半年，米哈游是目标之一。据LatePost报道，“腾讯表示不管米哈游开出什么条件，只要能入股。但米哈游从不松口。”虽然错过了米哈游，但腾讯的投资对大多数R&D中小厂商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2020年11月到12月，两个月投资了13家游戏公司，今年投资了62家。

“能买什么就买什么。”业界如此调侃，腾讯投资的是覆盖品类齐全的国内中小厂商。“腾讯在不断扩充产品线，无论是MMO(大型多人在线游戏)、RPG(角色扮演游戏)、SLG(策略游戏)、卡牌还是休闲游戏，只要优秀的游戏开发者都涵盖其中，从根本上杜绝了新巨头独占鳌头的可能。”一位游戏数据平台分析师表示。

接受腾讯投资的另一个好处是，腾讯给钱，但不太在乎，会给优秀的R&D厂商很大的自主权。

腾讯投资的黑色神话:悟空就是一个例子。今年3月，《黑色神话:启蒙空》视频剪辑一发布，腾讯就闻风而动，“组团参观”。《科学》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季风在社交媒体上详细回忆了这一过程。简单来说，腾讯说“不干涉任何事，我就想给你钱”。

在双方的对话中，腾讯对投资的态度如下:

“别紧张，就是想看看怎么帮你做。”

“我只是想一起做一些有长期价值的事情。”

“绝不干涉产品决策和公司运营。我们可以假装自己根本不存在。”

这些声明在发布到社交媒体后，已经得到了腾讯和游戏科学的认证。从如此低调，不难看出腾讯想要扩大游戏版图的愿望。对于还未发售的游戏《黑色神话:启蒙空》，说“把它带上神坛”也不为过。被誉为中国国产3A游戏的希望。腾讯能拿5%的股份，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收益。象征着腾讯游戏版图内出现了一款国产顶级3A大作。

这也是腾讯投资游戏的一贯策略。曾在腾讯游戏工作过的楚言告诉每日数字，过去几年，腾讯的投资重点在海外，投资了很多知名厂商。一方面，海外厂商的游戏研发理念和产业化程度高于国内，可以反哺腾讯，提高腾讯的R&D水平。另一方面，游戏出海是比国内更大的市场，一款成功的国际游戏有着不可估量的收益。如蓝洞的《绝地求生》和Supercell的《部落冲突》，而在成熟的单机游戏海外市场，投资育碧和Epic Games这样的公司也是非常必要的。

“正因如此，腾讯虽然投入很大，但在研发上并不怎么干涉，运营上可能只会有一些合作。”

腾讯的“金元攻势”算是“防守攻势”。如今游戏市场的特点是“创意分散”“资源集中”。玩法和思路的创新让人捉摸不透，但竞争越来越激烈。如果不能领先竞争对手一步，后面的损失将无法估量。就像腾讯和字节跳动联合竞购慕童科技一样，腾讯会比一家游戏公司失去MOBA。

▲《黑色神话:启蒙空》游戏图/截图

如果说腾讯错过了原神，不如说腾讯错过了米哈游。

“看到原神成功后，腾讯想在2020年下半年投资米哈游，已经来不及了。”关注二次元游戏赛道多年的投资人徐伟认为，“在米哈游比较缺钱的时候，如果当时的腾讯像现在这样跟米哈游谈，也许真的有机会。”

四年多前，米哈游开始排队IPO。米哈游第一次提交IPO申请是在2017年3月。米哈游的公开招股书显示，其当时的营收支柱是《崩塌》系列IP。到2016年，《崩坏3》上线，收入从2016年的1.5亿元增长到2017年的10亿元。2017年上半年，《崩坏3》营收约占其主营业务收入的84%，成为米哈游新的营收支柱。

“一个重合的时间点是，米哈游在2017年提交了IPO申请，而原神也是在2017年成立的。”《原神》后来声称研发花费1亿美元，后续研发达到2亿美元，这意味着至少在2017年这个时间节点上，米哈游有资金需求或者资金压力。”徐伟表示，从投资的角度来看，2017年左右是比较好的投资时间节点。“只是那个时候，谁也无法预测米哈游未来的成功，包括米哈游本身。”

到2020年9月底，米哈游撤回IPO排队申请，舆论称“米哈游的上市梦被打破”。然而，2020年9月底，《原神》刚刚上映。在世界各国都表现不错的时候，解读为“米哈游不再需要上市融资来拿钱”似乎更合适。

错过的经历是痛苦的。腾讯错过了米哈游，不仅是一个赚钱的项目，还是一个蓬勃发展的二次元品类。更痛苦的是，腾讯发现自己不被需要。

周明是一个轻二进制游戏工作室的总策划，腾讯也来找过他们，但他们更喜欢字节制，和字节跳动有过多次合作。他在2018年和朋友共同创办了这个游戏工作室，总部在四川，多年来一直关注二次元游戏领域。据他观察，几年前二次元游戏突然开始爆发的时候，腾讯并没有太在意。“其实赛道本身的发展也没有腾讯流量的支持。腾讯最大的优势是QQ和微信的流量转化，但早期成功的二次元游戏并不需要腾讯流量。”

明日方舟是第一款绕开腾讯的典型二次元游戏。“二次元游戏的用户通过taptap，到哔哩哔哩，再到各种社交平台的社群形成，已经形成了完整的用户生态链。在这个链条中，哔哩哔哩的作用是最重要的。相比之下，QQ和微信只是末端，不作为流量入口，不起到决定性作用。”

这套图案也用在了原神身上。周明表示:“目前每一部新版本的原神宣传片都会在中国上映，哔哩哔哩会是首选。同时，还有Tik Tok等基于字节的平台，这意味着原神的宣发达到了绕开腾讯，依然保证效果的目的。当然，这种‘绕过’也是相对的。在中国，你不可能真正绕过腾讯。”

这一成功将进一步削弱腾讯在二次元游戏厂商中的影响力，降低腾讯作为渠道的重要性。周明认为，“这正是腾讯担心的地方，因为腾讯游戏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腾讯社交帝国的基础上的”。

流量是腾讯的成功密码，但目前在cmnet流量红利消失，流量竞争日益激烈的情况下，腾讯会发现“拿着流量做中小厂商”越来越难，只能提前布局，防止他们转向对手。

▲上海肯德基“明日方舟”主题店。图/视觉中国

相比于错失来自外界的机会，更大的问题可能在于腾讯游戏。

早在移动互联网时代来临之际，马就做出了“第一个规模化盈利的是手机游戏”的论断。当时中国手游在移动端占主导地位，任何在电脑端成功的游戏都可以复制到手游上。腾讯正是这么做的。当移动副本完成后，借助腾讯的巨大流量，游戏得到了推广和变现。

这种从PC到移动的复制，给腾讯游戏带来了现在的辉煌，同时也埋下了隐患。在腾讯游戏工作多年的游戏策划张海说，他进入腾讯游戏后，赶上了绝地求生时电脑上的火，也见证了他眼中腾讯游戏的荒诞现象。

“腾讯有赛马机制，就是我们一起做。数据好的活下来，其他的死掉。腾讯游戏旗下有四个工作室:光子、梅田、魔方和北极光。绝地求生这种吃鸡游戏一出来，四大工作室就同时开始做手机版。后来根据内部对比数据，推出了光子和梅田两个吃鸡模型。光子做的刺激战场更忠于原著，属于试图在电脑端实现100%还原。梅田的全军出击做了一些创新，包括画面的玩法。”

“结果很讽刺，创新的输了。”张海说，最后他和同事讨论，形成共识，“少创新多还原，其实就是把电脑版和作业复制到手机版。”

事实上，腾讯游戏早期的成功离不开“模仿”。比如四大经典小说，支撑腾讯游戏早期成功的，QQ飞车的模型来自跑跑卡丁车，QQ炫舞的模型来自舞团。说到底，在腾讯流量的帮助下，模仿游戏的营收远远超过了原创游戏。

王者荣耀不用多说，其实就是英雄联盟在电脑端的想法。梅田最早玩的类似游戏叫英雄之战，但是在内部的赛马中，梅田被光子输给了全敏超神，也就是惠夫人决定模仿端游英雄联盟的时候，梅田赢了。英雄联盟手游上线，从英雄到玩法，从技能到皮肤，几乎照搬端游，还原度很高。只是为了适应手游的节奏做了一些调整，但是开服后，瞬间大量玩家涌入游戏，可以期待取得一定的成功。

但也正是这种内在的机制和传统，使得腾讯一开始很难花费大量的资源去ALL IN一款游戏。“作为一个前腾讯员工，我真的很羡慕《原神》的团队有钱。米哈游把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了一款游戏中，这也是《原神》产生的原因。腾讯这边，资源可能会分配到几百个游戏，内耗和抢资源的现象还是很严重的，所以实际上平均分配到每个游戏的钱并不多。”

如果内部孵化不出来，投资就成了更稳妥的方式，尤其是在监管趋严，腾讯受到过多关注的情况下，转向外部就成了一种落后的选择。

以后防沉迷会越来越严。今年8月30日，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发布《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有效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要求各网络游戏企业仅在周五、六、日及法定节假日每天20时至21时向未成年人提供1小时服务，其他时间不得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服务。

面对行业政策的调整，很多游戏公司做出了快速反应。包括腾讯和米哈游在内的公司都做出了限制。未成年人每周只能在周末晚上玩一个小时的游戏，总共三个小时。结果王者荣耀被发现了，有未成年人租号打王者。随后，60岁老人事件爆发，一张身份证显示是60岁老人，凌晨三点取五杀，引发热议。腾讯回应称，该账号已多次被判定为疑似未成年人，但自今年3月以来，已进行17次人脸识别验证，均顺利通过。

“王者荣耀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极大的关注，包括腾讯的其他游戏，比如英雄联盟手游，原定于9月15日上线，但可能因为风声紧而推迟到现在。可以预计，未来腾讯的产品还是要考虑得更全面，不像一些中小厂商可以‘默默发财’。这时候也能体现财务投资的优势。”楚颜说。

无缘原神的腾讯，仅2021年前两个月就投资了二次元和爱女游戏公司，占总投资的60%以上。虽然像英雄联盟手游这样的IP大作可以缓解腾讯的焦虑，但是腾讯真的不想错过下一个原创大神。

▲图/日剧《坂泽直树》截图

(本文受访者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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