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成了艳情小说里的女主角（短篇小说）
文/刘春华
一
我的QQ名字叫偶尔寂寞。这个名字充满了哀伤的、挑逗的、无奈的味道，却又似在向别人暗示着什么。吉子笑着说：人家看见这个名字，还以为我对你怎样了。我只是轻柔的一笑，好在现实中的我不完全是这个样子。
一个月前，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雁过留声的男人。这是我对吉子唯一保持的秘密。因叫雁过留声，我特意留意了一下。在交谈中，他说他是个作家，问我是不是愿意看他的小说，他希望我是他的第一个读者。我也就毫不客气的问他曾经发表过什么小说，用的笔名是什么。雁过留声便把他的笔名，以及他发表的小说都告诉了我。我在电脑上一查就查到了，我带有歉意的对他说，你的真实性不容怀疑。雁过留声在那边笑，说：你的警惕性让你找到了一个可靠的我。
我把e-mail地址告诉了他。很快，雁过留声就把他正在写的小说发过来了。我对着屏幕，端正一下坐的姿势，揉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又发了一句话过去，说现在正在看小说，便下线了。看完一到五集的小说，看看墙上的钟已过了午夜，可是那部小说太吸引我了，我很想知道女主人公在红杏出墙后怎样了。
雁过留声在那边说，明晚十点吧！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说，好的，明晚我等你的小说。
我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钻进吉子的被窝，吉子睁开眼睛说，你干脆嫁给电脑算了。我说我嫁给了电脑，你还去娶一个啊！我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手指在吉子健硕的身体上游离摸索，然后一翻身骑在了吉子的身上，像是要把吉子欠我的时光补回来。
吉子在一家大公司上班，常出差，很少有星期天。而我的公司经常是双休。后来吉子买回来电脑，我多半在做完家务，吃了饭之后，就坐在电脑前。在高中时，我曾对文学痴迷过一段时间，后因屡屡不能发表而放弃了。与吉子同居后，无事可作的我又拣起了笔。
我想写一部长篇言情小说，小说里的男女主人公，是我和吉子。
二
十点钟，我给雁过留声发了话过去，问他是不是该把后面的文章发过来了。雁过留声向我发过来一张哭脸，说他的小说可能会夭折。我问为什么。他在那边说，他遇到了饥荒，小说写到第五章时，他觉得自己快枯竭了。他有了想跳楼的欲望。是这样吗？虽然我也有遇到素材缺乏时的那种无奈和心痛，可也不至于到那个程度，不过我还是向他表示了安慰。他在那边说：谢谢你，然后又问我有没有好的题材。
我说我这边的特产是黑木耳。我在离东北不远的一座城市，我的印象里的确只有黑木耳。雁过留声说，就说你自己吧！你的爱情是不是轰轰烈烈？一说到自己，我便在电脑前发愣了好久，直至电脑的写字板上出现了一连串的你怎么了。我才回过神来。一抹自己的眼眶，竟然已泪水淋淋的了。
我想起了我和吉子的爱情故事，不过我终于没给雁过留声说，对于这个，我还是很吝惜的。因为我从心底里是爱着吉子的。就是这件事，和这个“雁过留声”背着吉子聊天的事，我都是心存愧疚的。只不过如此，是我内心里心存侥幸：万一“雁过留声”是个女的呢？网络的世界多么的不真实和虚拟，甚而又是那么的充满着诱惑的啊！
吉子快要回来了，我给雁过留声说了再见，说我丈夫回来了。雁过留声冲我发过来一个笑脸，祝你们有一个甜蜜的午后夜。我的脸一红，心里涌过一阵淡淡的暖流。
下了线，关了电脑，我便去给吉子做宵夜，放洗澡水，我要作一个贤慧的小媳妇，而不是成日里价在电脑上和别的“男人”谈心事的小女人。
可我作好这一些后，吉子却打来了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了。我怔在那儿，这是吉子第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以前时，吉子无论有多远，只要能赶得及，他总是要赶回来和我相聚的。因为他知道我最怕一个人呆在黑夜里了。
真的，说不清楚我和吉子是谁追谁，我是晚熟的女孩，直到大学三年级时，才真正的有了吉子作男朋友。我独来独往惯了，一旦有了吉子，便认定了这个男人一定是和我白头到老的那一个。我无限的执着，那份一如既往、视死如归的感情叫吉子也感到汗颜和招架不住。一大学毕业，我就要和吉子结婚，但吉子说出种种目前还不能结婚的理由，说什么事业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以后生了孩子，被家庭困住，我还能干什么呢？我终于作出让步，但却和吉子同居了。
我知道我是爱着吉子的，吉子也是爱着我的。目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只要赚足一定的钱，他就把这份工作扔掉，和我一起过天上人间的日子。吉子听了我的话，看着我笑，说我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吉子的这句话，却被我理解成了“不懂人间烟火的小仙女”。我很想跟吉子把这个问题追究下去，但是看着满脸倦容的吉子，还是心痛了。也是的，吉子白天要在公司上班，晚上回来还要对付我，也够他苦的了。
随着时日的过去，我就把自己的爱情源源不断的说给了雁过留声。当然，我也说了我寂寞。其实，是傻子都知道我的寂寞，因为不是寂寞的女人，怎么可以十二个小时不间断的和另外一个男人聊天呢？
然而，雁过留声真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容忍了我的霸道，甚至老女人般的唠唠叨叨。这是吉子所不能的。吉子每一次在我把话说了两遍后，就会提醒说：改掉，改掉。到你老时，就会更严重的。
和雁过留声网聊，每说一次，我都觉得是一次情感的释放，有快感，有惬意，但更多的便是“曲终人散”、“电影散场”的空虚和落寞！
三
吉子又出差了，这一去，就是两个星期。吉子走后，我像丢了东西似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穿着大大的睡衣蜷缩在床上，抱着吉子睡过的枕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不知不觉，我又和雁过留声聊上了。雁过留声忽然给我说，我想见见你。我沉默了很久，才说，将来吧！如果有缘。我不相信什么缘，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托词，不会伤及人。雁过留声并不勉强我，一如既往地说些他的事。说可能他会把我和吉子的爱情写成他的那部小说的第六章到第十章。
过了四天，他就把第六章到第十章发过来了。他笑着说：小说还没完，他一定会把它写成现代版的爱情经典。最后他说：知不知道，娜，我猜想得到，你是一个绝世绝美绝经典的女子。你令所有的男人疯狂。尽管我觉得他的这话，是即兴之词，但还是有骄傲从内心滋生。嗯！谁叫我是一个女人呢？女人总是喜欢被人恭维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很有内涵，又很有才气的作家呢？
我很用心看起小说来。在那个周末，因小说的感动，我用光了整整一捆面纸。
我一打开电脑就看到“雁过留声”，固执地不理他。怪他在小说里把所有的女子都写成了放荡轻浮的，就像那个总存在于性幻想中的女人，因得不到满足，就只能自己解决。在qq字板上写着文字，却因空洞乏味，又全部删去。我有些心慌意乱，情绪不振，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忽然发现我自己有很长的一端时间没去想吉子了。看到自己这样，我不由惊了一大跳，这怎么可能呢？呆呆的坐在电脑前，我不知不觉的、像无法戒掉的鸦片般，又溜上了雁过留声的留言。雁过留声说，小说看完了嘛？我说怎么没结尾。他说：正在写，可又遇到饥荒了，所以没法继续下去。我笑，是不是又要我提供？雁过留声沉默了，他似乎在想一些事情，然后说：你有没有欲望？我说什么？脸有些发烫了。
我说我很爱我的老公，你不要期望我们的一夜情，我向他发出笑脸，想掩饰自己的软弱。我想我和吉子的感情基石是坚固的，没有谁能推倒。好吧！雁过留声在那边说：我会努力把小说完成，如果我没去跳楼的话。你相信我会去跳楼吗？我笑，为末写完，还或为写不下去的小说？他笑着说这两者都有可能。接下来，他就连再见都没说就下线了，令我好一阵困惑和惆怅。
下午时，他上线了，只发过来一句话。也是为你！然后他又下线了。我的心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为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去跳楼吗？他也真够浪漫和疯的。雁过留声曾经也不免俗气的问过我，要我给他一张照片，让他在寂寞的长夜抱着我的照片睡觉。他的大胆让我有些吃惊，却又认为的理所当然。面对一个美女的照片，是个男人都会想入非非的。
我也曾傻傻的问过他：你没有女朋友？还或者情人？他回答说：我的老婆是我的文字。我说：这怎么可能？他说：我又怎么不可能？我说：你不是个简单的男人啊！我继续被“雁过留声”引导着向非常危险的话题继续下去。待到我发觉时，我猛然刹住，然后去想吉子。吉子已经一个月没回来了，居然电话也打得小，即使打，我也能明显的察觉得到他的不耐烦。
在我停顿了很长时间后，我看到雁过留声发来的一句话：我偶尔有过情人和女朋友，可她们不懂我的寂寞。
我想在五百里之外的那个城市里也有着一个如我一样寂寞的男人。那个男人因生活的磨炼而变得相当的粗俗。他只有在文字里时，才会变得安定如菩萨般的圣洁，才会感觉到生命的存在和丰盈。也许唯有女人的柔情，才能消除他的粗俗或者渴望，可他是不屑于去找别的女人的，尽管这个大都市里不缺乏女人，却唯独缺乏我。
我竟然为他的话掉下了除吉子之外能够让我掉泪的泪水。
四
外面的阳光正好，我忽然想起曾答应过要为吉子买一条领带的，于是，对着镜子化了一个淡妆，然后走出了家门。
在卖领带的专柜，我为吉子挑了一条蓝色作背景，上面点缀小花的领带。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不失时机的响了，我以为是吉子打来的，一听声音，却带着令人心动的磁性，没想到是我，是吗？我的心不由猛跳起来。你在哪？你怎么来了？他说就想看看你，你在哪里？我现在就过来。我告诉了他我在哪里，手里拿领带的就是。然后我出了商场，到了广场上，心里却压制不住喜悦中带着的不安、紧张，甚而恐慌。
雁过留声站在我面前时已经是3个小时之后了，深秋的天色黑得早，已是华灯初上了。我打量他，三十五岁左右，身体粗壮，风尘仆仆，是那个依然还没结婚，却满腹才华，靠爬格子发财的男人。雁过留声笑了，说，你比我想象中的还柔美动人。我也笑了，说，你也不错啊！说这话时，我竟然感到脸红了。
然后我们走进了一家餐馆，喝了些酒，不醉人，却让人心醉。我们说着话，不时发出会心的微笑，他的确是一个令女人沉醉的男人，坚定中，不失男人的优雅和幽默。不知不觉的我便想起了他小说里的情节……我的脸又一次红了。
我说：“你今晚住在哪？”
他说：“去你家，好吗？”他的嘴角带着抹微笑，很是镇定，却容易让人读懂全部的内容。他真是太直率了，可也是面对一个倾城倾国的美女所应有的表现啊！
我笑：“你不要想远了，我很爱我的丈夫。”
他也笑：“这个我知道，那么就去我住的地方吧！我没想歪，你也用不着警戒啊！”
我说：“我有吗？”心里却抽动了一下，连根拔起的是全身的悸动。我想回到家里去，就会面对无穷的寂寞和冰冷，还不如和人相伴到天明。
我跟在雁过留声的后面，上了二十一楼。有一刻我想逃掉，我不知道我上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虽然他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见面，可我们并不陌生。我的嘴角牵出一抹笑容，甚至有某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渴望。这时的我已经把我深爱的吉子抛到脑后去了。
雁过留声用钥匙打开门，我一进去，他便把门关上，然后从后面抱住了我。他的动作急促，熟练，而且又镇定，因为他太自信了。他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和力气，就把我身上的最后一件遮羞布剥去了。当他的欣赏的。显然又不乏欲望的眼光那么小心翼翼的、那么迫切的扫视过我的躯体后。我的脑子里随即也是一片眩晕，唯一产生过的念头是：我不能这样。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了。他带着粗重的喘息趴在我的身上，他附在我的耳边说：“你是我艳情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就在这时，我吊起来的热情突然之间冰却。翻了过身，我匍匐在那儿。你怎么了？他带着焦躁的不解的语调说。我不吭声，只是回避着他。
嗯！他居然不是个粗野的男人，居然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保持着他的绅士姿态，他带着明显的痛苦和无奈说：“现代社会，有一两个情人，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爬起来，迅速穿好衣服，还是说：“对不起，我相信你是个好情人，也相信你一定会给我带来快乐。只是，从一开始，我就错了。”然后，我走出了那间房子。
回到家，我又面对了屋里死一般的静，静得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我打开了电脑，把自己的QQ删掉了。我告诉自己：偶尔寂寞，从此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下了线，关了电脑，吉子的电话不失时机的响起，吉子说，再过两天就回来，不要太熬夜。听着他关切的话语，回想着我这些天来的蠢蠢欲动，我的泪水不由夺眶而出，我幸喜自己还没成为艳情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在暖和的房子里，我点燃蜡烛，静静地等候吉子的归来。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