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让娜·莫罗在巴黎家中去世,享年89岁。
这位曾与特吕弗、布努埃尔及安东尼奥尼合作过的新浪潮女神,为我们留下了[祖与占]和[夜]等不朽的佳作。
她的离世勾起了人们对于一个时代的回忆,也让人们再次关注起一组特殊的群像——银幕上的法兰西女神们。
她们,是电影最不可控的那一面。
法式优越感
几百年来,法国是个很高冷的地方,它的名字早与高雅、风情、品味联系在了一起,世间流传这样的说法——
无论你来自哪里,是什么身份,巴黎餐馆的服务员都有办法让你觉得自己是个乡巴佬。
▲[蓝白红三部曲之红]里的女孩,随随便便,湿着头发,吹着泡泡糖,都能吹出影史经典镜头
同样是汉堡,法国人的最贵能卖到100美元,还要冠名“皇家汉堡”;
旧上海的租界本来由各国合办,称“公共租界”,法国人偏自立于外,办了法租界;
在近些年一次国际医学会议上,主办方公布了某种疾病的两套分类法。
一套由英国人创立,通用于世界;
另一套由法国人随后创立,方法相同,命名有异,通用于法国。
说到电影,同样是年轻、叛逆、没钱。
在意大利叫“新现实主义”,在英国叫“洗水槽现实主义”,在美国叫B级片,到了法国就得叫“法国电影新浪潮”。
从1959年开始,一些原本只是写写影评的年轻评论家开始出手拍电影。
▲特吕弗拍了[四百击]
▲夏布洛尔拍了[表兄弟]
▲戈达尔拍了[精疲力尽]
▲里维特拍了[巴黎属于我们]
新浪潮,就这么来了。
诡异的是,自此以后,各地的电影运动都不再用别的名字。
捷克电影新浪潮、伊朗电影新浪潮、土耳其电影新浪潮、中国香港电影新浪潮、罗马尼亚电影新浪潮,不一而足。
这是一个奇特的现象,尽管抱怨法国人莫名其妙优越感的声音不绝于耳,全世界却不约而同地“纵容”了法国。
成千上万的人从世界各地涌向巴黎的餐馆与咖啡馆,竞相体验服务生的奚落与讥讽、傲慢与偏见。
“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变成了法国的特权与特色。
法国成了文明的典范,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先锋与时尚。
甚至连名目繁多的游行和拥堵的交通也成为文明的标志。
▲少女的心随着狂欢的队伍悸动,这是[阿黛尔的生活],这是法国
如果说,英美曾赢得了世人的认可,那么法国却获得了世人的溺爱。
世人对法兰西的感情,类似于一种男人对于女人的娇惯与宠幸。
没有比二战时德国士兵面对巴黎圣母院不禁丢掉手中的引爆器更形象的例证了。
法兰西征服世界的力量是一种深在的、汹涌而强烈的女性力量。
法兰西之美,是女性之美。
也许在英法百年战争中,上帝选择让一位女性来拯救法兰西是有寓意的。
法兰西的女人
再没有哪个国家的女性,像法国女人那样与本民族的文化气质如此形神合一。
让娜·莫罗、碧姬·芭铎、凯瑟琳·德纳芙、于佩尔、阿佳妮、苏菲·玛索、马里昂·歌迪亚……
世人惊叹为何法国电影界能涌现如此众多的女神,原因就在这里。
▲穿着垮垮的衣服裤子,和朋友一起在桥上自由奔跑,让娜·莫罗这样的女孩,大概让那整个时代都羡慕
法国的女人不单单是女人,她们更是法兰西文化的天然化身,在大银幕上,她们代表着人性化的法兰西。
智慧、独立、自由、倔强、风骨、柔媚,这些法兰西的性格无一不体现在她们身上。
她们的美丽常常是现象级别的。
在她们的双眼、面容及一颦一笑中,是圣母院、卢浮宫、塞纳河、奥尔良古城的泥瓦;
是伏尔泰、拿破仑、雨果、福楼拜的水墨。
从文化的昌盛到灾难的洗礼;
从繁华的现代都市到田园牧歌般的幽静乡村;
从盛世女王到牧羊女;
法国的女星们在大银幕上塑造了一个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形象。
她们是西蒙·波娃女权主义最好的广告代言人。
▲超短发,带字母的短T恤卷着袖子,如今都让人觉得很潮,人家珍·茜宝可是早在1960年就这么穿着晃荡在街上了([筋疲力尽])
法国新浪潮电影虽然名声显赫,但却缺少作为一种严谨的美学风格所需的统一的形式。
许多新浪潮的代表作的片名虽然常在各种场合被拿出来津津乐道。
但其实影迷们能毫不费力回忆起的部分,往往是片中特立独行的女主角。
正如提到[祖与占],很少有人还记得它的故事。
也许首先在脑海中浮现的,不过是让娜·莫罗贴着小胡子在桥上奔跑的画面。
法兰西的女演员们与好莱坞佳丽有所不同,她们不是类型框架里可以替换的功能性部件,而常常是影片真正魂器所在。
影片总隐约有一种为她们量身打造的气质,法国导演们似乎与这些女演员们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她们好像生来就存在法国文人志士的脑海里,自新浪潮开始,就活在电影里([夜])
如果进一步地说,整个新浪潮运动似乎都与她们有着默契,究竟谁在成就着谁,似乎是一个很开放性的问题。
论文艺片,至少意大利与法国难分伯仲,论商业片,法国更称不上俾睨欧陆。
新浪潮所催生的电影语言破碎而发散,人们很难以找到一个准确的着力点,在头脑中激活法国电影的立体化形象。
法兰西女人再一次成为了拯救者,让娜·莫罗、碧姬·芭铎、凯瑟琳·德纳芙、于佩尔、阿佳妮、苏菲·玛索、马里昂·歌迪亚。
当这组生动的群像与法国电影这个概念相结合时,“法国电影”才活了起来,变成了一种坚定而自信的存在。
电影让法兰西史无前例地人格化。
法兰西对世界文化的贡献,正如法国女性对电影的贡献。
她们让这项艺术多了很多令人沉醉的瞬间,她们让电影像法兰西征服世界那样,以一种女性独有的力量征服了影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