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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媵妾》
作者:承流
内容简介
- 因是庶女,被当做嫡姐的嫁妆,一同抬进了王府大门,做了媵妾宁王残暴,枝枝的绝色容颜反倒成了催命符。为了活命,她费劲心机攀附了尊贵的太子。还让太子觉得她清白无辜。传闻太子殿下身份高贵,冷漠内敛。真相大白之际,却捏着枝枝细嫩娇美的脸:“你敢骗孤?”后来,枝枝叉腰:“就骗你,怎么样?”太子:……非典型性媵妾制,架空架空架空!
-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 一句话简介:媵妾保命手册
- 立意:立意待补充
精彩片段
枝枝在顾宁平屋里等了许久,甚至都在怀疑蓝香儿是不是放弃计划的时候,终于等来了蓝香儿的侍女。
“姨娘,侧妃让你过去了。”侍女拉起枝枝,“王妃稍候,我带着姨娘过去。”
顾宁平神情坚定,可眼睛里还是不由自主溢出丝丝缕缕的担忧,她握着枝枝的肩膀,将人拉进怀里抱了一下,又带着决绝的力气,将枝枝推开,转过身去掩去脸上的湿意。
枝枝停下脚步,声音明快:“姐姐,不要哭,很快就解决了。”
顾宁平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枝枝脚上没有穿绣花鞋,而是一双青草编织的柔软鞋子,翠绿的色泽和长裙融为一体,行走间野性烂漫,天然纯真。
侍女牵着她走向后花园,跟她讲要做什么,“姨娘,太子殿下孤身往后花园去了,待会儿您下水站在荷花池里,低头嗅荷花,若是觉得太刻意,戏水也好,总之要想办法,让他注意到你。”
“池水不深,就到您的小腿肚,底下铺了鹅卵石,您不用担心把脚弄脏了,只管在那里玩,明白吗?”
枝枝点了点头:“我懂了。”
蓝香儿的这个侍女,在万花楼的时候就跟着她,多年来如同亲妹妹一样,也是蓝香儿的亲信,十分可信。
后花园里空无一人,枝枝提着裙子往荷花池走去,碧色的裙摆微微抬起来,露出一截莹莹如玉的纤细小腿
她踏着青草的鞋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水下,艳阳下池水也被晒的温热,双脚浸在里面,如同温泉一样舒适,枝枝舒服的踩了踩脚下的鹅卵石,粗糙的草叶带来阻力,光滑的鹅卵石也没能让她滑倒。
枝枝稍微想了想,探手下去,将鞋子脱下来,扔进了水池中央,光着脚走到荷花边上,她捏起一支粉嫩的荷花,低头蹭了蹭。柔软水嫩的花瓣蹭在脸上,凉凉爽爽的特别舒服。
枝枝眼角余光看见一个玄色的身影,心跳便漏了一拍。衣服上的云纹和四爪蟠龙,无一不在昭示着眼前人的身份。
那人似乎正往荷花池边而来,枝枝也不敢回头仔细观察,只是捏着那株荷花,露出上天精心雕琢的半边脸颊,唇角弯着浅淡的笑意。
他停在池边,似乎没注意池水中的人,枝枝想了想自己粉衣碧裙的装扮,确实很容易跟满池荷花搞混,她低头想了想,手腕轻轻移动,打到一侧的荷叶,荷叶连着别的荷叶,噼啪响成一团。
这样,总能被注意到了吧。
池水中的女子小心翼翼缩回手,十分的迷茫和惊慌,似乎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粉色的衣裳雪白的手臂,容颜精美绝伦。
沈璟昀的目光被响声吸引过去,便只看见这一幕。他呼吸微窒,仿佛在一瞬间看见了精灵仙子,一股陌生的热意传到身上,让他觉得无所适从,目光全聚集在女子被粉色纱衣遮掩住的脖颈上,一阵清风拂过,衣领被吹开些许,精致的锁骨便露在眼前 沈璟昀按住自己的胸口,刚才闷闷的胸口,似乎一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身为一个成年的男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可活了二十年,身边不曾Shui过任何一个女人,连身体必要的**都全靠自己,从未有过这样激烈火热的**,这种**好似一团烈火,要将人灼伤。
沈璟昀人生中头一次陷入了茫然。
枝枝的眼角余光一直看着他,却只见这人面无表情站着,对她造出的动静毫无反应,心里就是一突,假如她魅力不够让这位太子沉沦,这次的计划失败了那就全完了,这辈子都别想离开宁王府。
枝枝沉住气,扶着一朵荷花,细白的手指在阳光下好似发着光,刺得沈璟昀眼中只剩这一片光,极致的光明下,再也看不见万物。
她低着头往岸上走,时而惊慌地看看脚下,连耳朵尖都急红了。
沈璟昀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胸腔内的热气越发严重,几乎要迸发出来,可他依然没有动,他只是看着女子的手臂和手指,脑海中就已经勾勒出她浑身如玉,不带一丝瑕疵的模样。
沈璟昀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以往的二十年,他有足够的自制力克制一切,他冷漠,尊贵,傲慢,走在路上旁人也只敢拿崇敬的目光看他,从没有人敢用这样肮脏的事情玷污他。
可今天,事情忽然走向了不可预料的道路。
在距离沈璟昀还有三步远的地方,枝枝似有所感,忽然停下脚步,慢吞吞地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支撑着头颅抬起来。
沈璟昀没看清她的模样,便被一双纯澈无辜的眼睛吸了进去,微微上挑的眉眼,偏偏无辜的像是稚子,那眼中还带着做了坏事后发惊慌失措,看在高大的眼里,就好像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做错了事情手足无措等着大人责罚。
枝枝的十指纠结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沈璟昀。
她这次不是装的,而是真的震惊,没想到太子生的这样好看,枝枝长得好看,她家里的兄弟甚至父亲,都是罕见的美男子,可全都不如眼前的男子。
枝枝不晓得该如何形容他,只觉得连那个坚毅的下巴都长得甚合口味,深邃的眸子,像是话本里走出来的英雄,深沉而神秘,勾起人的好奇心。
枝枝眨巴了一下眼睛,妩媚的眼睛里带了泪光,她胆战心惊地问,甚至有些结巴了,“你,你是什么人?”
沈璟昀看着她泪光闪闪的模样,脑海里忽然想起一句话,刚才宁王说了什么?
“皇叔这里干干净净的美人多的是,要不你挑一个,不管谁我都给你。”
言犹在耳,就是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人,皇叔要做知道自己看上他的绝色美人,会不会悔青了肠子。
沈璟昀不回答她的话,只反问一句:“你又是谁,为何出现在宁王府?擅闯王府是大罪!”
他极力克制着体内陌生的感觉,保持住冷静,吓唬眼前的小姑娘。
“我是枝枝啊。”枝枝却丝毫不怕,卯足了力气反驳,“我才没有擅闯王府,明明是你擅闯的!”
可泪闪闪的大眼睛,柔软的嗓音,让她像拔了牙的猫咪,在费劲力气喵喵叫,却造不成任何伤害。
沈璟昀觉得自己好像在哪个地方听过这个声音,可脑海里被情.欲搅的乱成一团,这会儿什么都想不起来,便全给搁置下来,只好整以暇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还站在水里。
沈璟昀的目光下移,看了眼她濡湿的碧色裙摆,清澈透明的水底,光裸的脚便出现在眼前,难怪她不肯出水,且一副心虚的模样,原是丢了鞋子。
沈璟昀低笑一声,“你的鞋呢?”
眼前的小猫好似被踩到了尾巴,猛然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他,可她脚下是光滑的鹅卵石,小心翼翼走着自然没问题,这样一退,借着水波润滑,脚下便是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在了池水里。
清澈的池水打湿了身上的衣裳,精美的玉簪砸在水底,柔顺的长发便飘散下来,在水面上铺成柔软的黑丝绸。
枝枝瞪大了眼睛,似乎没预料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呆呆坐在池水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面前站着的男人丝毫没有把她捞起来的意思。
沈璟昀脑海里嗡嗡一片,像住了几百只蜜蜂,什么都思考不了。
目光全聚集在女子的胸前,池水打湿了粉色的衣裳,服帖地贴在身上,露出她曼妙的曲线,丰盈的两*纤毫毕露。
沈璟昀屈了屈拳头,思索着自己能不能一把握住。
沈璟昀觉得自己要热炸了。
他承受了毕生最大的考验,咬着牙踏进水里,找到枝枝的手,用力将人从水里拉了起来,可惜力气又太大了,枝枝一个没站稳,向前扑进他的怀里。
刚才被沈璟昀盯着看的地方,正好抵在他身上,绵软的触感让沈璟昀窒息了一瞬。
少女的身体带着池水的凉意,缓解了沈璟昀身上的燥热,让他越发舍不得松开手。
枝枝比他还窒息,她并非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少女,出嫁前该知道的事情早就被人教过了,这会儿抵在腰间的东西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原来太子殿下不是无动于衷,只是太会伪装,亏她还以为自己要失败了。
枝枝身体微微一僵,强忍着后退的欲望,彷佛愣住了一样,赖在沈璟昀怀里不动。
沈璟昀沉默不语,单手拉着她细瘦的手臂,感受着女子曼妙的身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枝枝有点郁闷,太子殿下为何半点反应都没有,就算不喜欢也该把人推开吧,这样僵持着算什么样子?她心里头着急,可已经立志做一个清纯无辜的女子,这会儿就不能主动,只能等着对方主动。
可沈璟昀便站着,也不管自己被池水浸湿的鞋袜,冷静而沉稳,手都没有抖动一下。
枝枝觉得自己不能一直赖在人家怀里,闲得不进尺,可她要做出动作,就该是从沈璟昀怀里退出来,枝枝不大甘心就这么放弃。
明明他都已经动情了。
思绪微转,枝枝彷佛是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惊慌失措地往后退,手足无措的模样十分可信,“对,对不起,把你的衣服也弄湿了。”
沈璟昀看了眼自己湿透了的下摆,面无表情道:‘无事。”
装什么大尾巴狼,明明都石更了,枝枝在心里头吐槽,可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模样,扬起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我们先从水里出去吧,我觉得有点冷。”
沈璟昀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她扑在身上时柔软的触感和清新的女人香气,枝枝并不气馁,带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往池塘外走,见沈璟昀没什么反应,心生一计,像小孩子一样上去拉着他的手,“我拉你上去,你是不是怕水啊。”
沈璟昀没有跟陌生人肌肤相贴的经验,温热的手触碰到他的时候,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就想甩掉,可他没舍得。
手心里能感受到女孩子的手指,纤细娇嫩,握着他的手时滑腻的触感带着凉意,微微缓解了手心的滚烫。
沈璟昀眼角斜斜瞥了她一眼,枝枝感受到他的目光,报之以明媚的笑容。
“你看我干什么?”枝枝脸色微微有点发红,低下头去娇羞不已。
沈璟昀脱口而出:“你好看。”
说出这三个字,他彻底给愣住了,他觉得自己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被人下蛊了,怎么会对一个女人说出这种话。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冷漠无情,惜字如金,鲜少有人能得到他一句夸赞,至于爱慕他的姑娘们,更是只能望洋兴叹,连接近太子殿下的机会都没有,可就在刚才,他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说:“你好看?”
沈璟昀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
可枝枝却开心的笑起来,清艳如芙蓉花的容颜在那一刻绽放出最美丽的光彩,掩盖了媚色和纯澈,只余下最明亮的灿烂阳光,吸引着所有的人目光。
沈璟昀的疑虑全被自己压在了心底里,眼里心里只剩欲炸的热气和这个姑娘。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大脑彷佛在极致的火热之后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却只想起来蓝香儿劝他来荷花池,宁王劝他出来走走,宁王说要给他一个干净的姑娘。
所以这个姑娘,其实是宁王给自己准备的,见面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他这会儿冷静的可怕,看着枝枝的容颜,手指轻轻触上对方的眼角。
枝枝似乎吓了一条:“你干……啊……”
枝枝猛然瞪大了眼睛,视觉倒转,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被这个健壮的男人扛到了肩上。
他很有力量,枝枝被他扛在肩上的时候,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这一点。
枝枝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的女人了,个子也不矮,虽然纤瘦却并非骨瘦如柴,一般人想要扛起她怎么也要使点劲,可这个男人,就好像抓了只小鸡放在肩膀上,面不改色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他有任何疲惫。
枝枝心里有点恐慌,下意识挣扎起来。
她早预备好了把自己献给太子,可如果太子厉害的过头了,她害怕自己瘦弱的身体承受不住,死在了床上。
可她实在太过柔弱,挣扎着那一丁点儿力气,跟蚂蚁挠的差不多,沈璟昀几乎没什么感觉,他脑子里火热一片,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别的全然不在意了。
沈璟昀不清楚她的恐惧,只是扛着他,脚下没有停滞的迹象,四周扫了一圈,便往一个方向而去。
枝枝没想到,他的目的地居然是个假山洞。
破旧的山洞中,男人将她放下了,单手撑着墙壁,将她困在墙壁之间,刀削般坚毅的容颜带着冷意:“你的名字?”
枝枝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回答:“我,我叫枝枝,无枝可依的枝。”
沈璟昀另一只手摸上她的下巴:“我想,你该知道接下的事情了,宁王跟你说了吧。”
枝枝惊恐的瞪大眼睛,沈璟昀的手探下去,手上略微一用力,便撕开她单薄的衣衫。
枝枝捂着自己的胸口,恐慌的挤在墙壁上:“你,你想干什么?”
沈璟昀不答,只是逼近了她,气息拂在脸上,枝枝瞪大了眼睛,他火热的大掌抚在肌肤上,带来一阵阵颤栗。
……
沈璟昀在山洞里醒来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挂起了黑幕,他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耳边传来的低泣声如同晨露,清凉悦耳。
他缓缓睁开眼,过人的视力,在夜色中也尤为好使,一个瘦弱的姑娘,抱着自己的膝盖缩在角落里,低泣声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看上去,她身上的衣裳都烂了。
记忆铺天盖地涌进脑海里。
沈璟昀逃避般地闭上了眼睛,他硬扛着人家进了山洞,然后撕开了她的衣服,不顾对方的挣扎……然后发生了什么?
沈璟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突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记忆力在这一刻全部丧失了。他一点都想不起来,撕开人家的衣服之后,发生了什么!
不过听她哭的这么凄惨,自己肯定没做什么好事,可能就在这鬼地方要了人家,沈璟昀从地上坐起来,看着枝枝,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姑娘看上去天真无邪,说不定还是第一次,就……就被自己这么糟蹋了,沈璟昀自己都没脸跟人说话。
他不是宁王,不可能糟蹋了人还无动于衷,这会儿苦恼的揉了揉脑袋,看着枝枝,继续欲言又止,最后干脆放弃了,梳理起之前的事情。
这会儿清醒了,他自然能够想明白,自己那个状况定然是被人下了药,否则不可能一点都把持不住。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很有信心,别说只是看见个姑娘,就算人家光着躺他被窝里,他都能直接把人踹下去。
皇叔应该不会这般糊涂,给太子下药非同小可,皇叔定然也怕他生气,那大概就是今儿的蓝氏,恐怕是蓝氏准备勾搭自己,结果阴差阳错害了别的姑娘。
沈璟昀这边想着,那边枝枝慢吞吞抬起头,沈璟昀想装睡也来不及,只能满脸尴尬的看着她。
天色黑沉,枝枝没有他的好眼力,当然也看不见他脸上的尴尬,只是想着一个女子被强后的反应,战战兢兢往墙角缩了缩,脸上也配合地露出惊恐的神色。
沈璟昀清了清嗓子:“你别害怕,我……”
枝枝颤抖起来。
沈璟昀无奈:“我是被人下了药,并非故意,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我便会对你负责的。”
枝枝带着鼻音,哽咽道:“你怎么负责,我是宁王的妾室,被你玷污了就只能去死了。”
沈璟昀只得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太子,自然可以保你安稳无虞,等一会儿我去找皇叔把你要到东宫里就是,你别害怕,你若是不愿意让我负责,那你尽管提条件就是了,只要我能办到。”
他这辈子都没有跟人这么好声好气说过话,今儿实在是办了错事,再也维持不住冷漠的神情,而且干了这种事情,如果还对人家爱答不理的,那还是个人吗?
沈璟昀以为枝枝听见自己的身份,总该安心一些,至少会不哭了。
可没想到,枝枝抱紧自己的膝盖,将头埋进去,一言不发,又哭了起来,声音比刚才还悲切。
沈璟昀彻底没了办法,站起身看着她:“你叫枝枝对吧,我去找皇叔,先把你要到东宫,日后你想做什么,随便就是,你觉得呢?”
他说完话,征求枝枝的意见,枝枝下意识抓住了他衣服的下摆,带着哭腔祈求:“你别去。”
沈璟昀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哭的更惨了,事情也不难解决,难道她对皇叔情根深种,哪怕死也不舍得离开?
“我……我是宁王妃妹妹,是她的陪媵。”枝枝弱声弱气道,“宁王不会把我给你的。”
沈璟昀也是一愣,陪媵不比寻常的妾室。妾通买卖,若是普通的妾室,送便送了,宁王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陪媵却与众不同,她是正妻的姊妹,虽无名分,却跟着王妃上了皇族的玉碟,自然不能随意送给别人。
除非宁王妃跟宁王和离,那么陪媵在皇室的身份,只能是宁王的妾,皇帝来了也没办法改变。
自从十五岁之后,沈璟昀第一次碰见这么棘手的事情。
沈璟昀只沉默了一息,枝枝胆颤心惊地看着他:“你,你不会是不想管我了吧。”
她伤心地哭出声:“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好怕啊。”
“我怎么会不管你。”沈璟昀安抚了一句,“你放心就是,无论如何我也会救你,只是你的身份棘手,容我想想该怎么办。”
枝枝安静下来,小声的抽泣,伤心的无法自拔。
黑夜中只他们两人一起缩在山洞里,沈璟昀看着她颤抖惊惶的模样,抿紧了唇,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衫,披到她被撕开衣服的肩膀上,遮住身上裸露的肌肤。
手心划过外衫,沈璟昀僵硬了一下,手下湿润黏腻的东西,他一点都不陌生,哪怕已经凉了,他也能认出来自己的东西。
枝枝用他的外衫把自己裹紧了,越发往墙角缩了缩,摆明了恐惧排斥的神情,眼中的泪水借着薄薄的月色泛起冷淡的光。
沈璟昀矮下身子去看她:“你有办法吗?”
除非想办法让宁王和宁王妃和离,他才能名正言顺把这个姑娘带走,可那是皇叔和皇婶,他怎么能做拆人姻缘的事情,拆的还是自家长辈。
枝枝当然有办法,假死,遁逃,她的主意多了去了,然而一个都不能说,要是给了他法子,姐姐怎么办,蓝姐姐怎么办?
枝枝颤着嘴唇,“我,我不知道。”
“如果你也没有办法,那你就杀了我吧,我不想出去丢人,也不想被浸猪笼。”枝枝咬紧牙关,紧紧搂着自己的腿,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害怕的情绪传达的十分准确,“你杀了我吧,这样我就不会给姐姐抹黑,也不会给爹娘抹黑了。”
她在逼迫沈璟昀做出决断,也在试探沈璟昀的为人。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太子虽然冷淡,可最为正直,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自然不会看着她去死,而是想办法救人。
而且,如果在这里玷污了她还杀人灭口,那东宫无疑就是另外一个巨大的火坑。
死在这里还是死在那里,都没什么区别。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别人杀你。”沈璟昀顿了顿,“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来东宫吗?”
枝枝心里思衬,她现在身份尴尬,就算被带回东宫,至多也就是个无名无份的侍妾,当然不能答应的这么快,否则以后日子该怎么过。
这样想着,枝枝眨了眨水光莹润的眼睛:“去……东宫?”
“按照礼制,东宫除太子妃外,有名分的妻妾可以有几十人。”沈璟昀的声音,似乎是生来就带着冷意,安慰人的时候也一样,“你若随我回东宫,我便封你东宫奉仪。”
枝枝低着头,弱弱的问:“奉仪是什么?而且,我怎么跟你走啊!”
“我会想办法让皇叔和皇婶和离,然后迎你进东宫。”沈璟昀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要负责任,总不能真的看着人家小姑娘因为自己而死。
反正皇叔素常风流,跟皇婶也没什么感情,这个王妃娶不娶其实没什么要紧的,真和离了说不定他还觉得自己解脱了。
除却枝枝身份尴尬,毕竟是皇叔的妾室,若是进入东宫位分高了,难免引起旁人猜测,只能从最低等的奉仪做起,省得打眼。
“和离?”枝枝似乎很震惊,看着他道,“姐姐是陛下册封的王妃,若是和离了,岂不是抗旨?”
“圣旨要你姐姐嫁人,她已经嫁了,圣旨可没说不许你姐姐和离。”沈璟昀扯了扯唇角,对所谓的抗旨没什么敬意,姜氏的意思罢了,他真的违抗了又如何。
枝枝呆呆看着他,却突然放开自己的腿,冲上来抱住了沈璟昀的腿,膝盖一软就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哭的十分伤心,“太子殿下,求求你帮我姐姐和王爷和离吧。”
沈璟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枝枝低声哽咽:“宁王……宁王他性喜凌虐,姐姐被折磨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再这么下去,早晚死在宁王手里,求太子殿下救救她。”
沈璟昀微微一愣,脑海里想起那一天在宫里,似乎就是宁王妃出了事,宁王府的家眷才来拦他的轿子。
皇叔竟然有这种见不得人的爱好!
那父皇赐婚这回事,岂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商贾之女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被这般折磨,要是当真出了事,那便是皇室的罪孽了。
沈璟昀皱起眉头,单手把枝枝从地上拉了起来,“你所言属实?”
枝枝小幅度点头,两根手指绞在一起,“是真的。”
沈璟昀看了眼枝枝,不记得白日里,她身上有……痕迹,若皇叔当真有那样的爱好,为何她能逃过一劫?
枝枝察觉到他的目光,脸色微红,“我,我是因为,姐姐一直在保护我,宁王没有见过我。”
沈璟昀便明白了,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人家亲姐妹,便可以为了姐姐妹妹牺牲自己,他那群兄弟姐妹,个个都是厮杀的豺狼虎豹,没一个好东西。
但这样也就是说,能够确定了,这姑娘是第一次,沈璟昀心里微微有些愧疚。
“我会想办法的。”沈璟昀语气略温和了几分,“你先跟我出来。”
枝枝脚下像生了根,一动不动,沈璟昀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不走?”
枝枝脸上的表情像哭了一样难看,她吸了吸鼻子,嗓音沙哑:“我害怕。”
她说了这么多话,沈璟昀都没想起来这就是在他轿子跟前勾引他的女人,全赖这幅沙哑的嗓子,哭的久了,早就听不出来原本的声音了。
何况那天的时候,枝枝特意改了嗓音,娇媚酥软,她寻常不这样说话的,联系不到一起也很正常。
沈璟昀拽着她的手臂,语气强硬:“有我在,没人敢为难你。”
枝枝低着头,小小抽噎两声,过于宽大的衣衫裹在身上,好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子,衣摆全扫在地上,拖出一条明显的痕迹,枝枝更是走一步踩一步,好些次险些摔倒。
沈璟昀停下脚步,枝枝低着头没看前面,猛地撞到他背上,便懵懵懂懂抬起头,捂着自己撞疼的额头,“你怎么停了?”
沈璟昀低头看了看她脚下,枝枝小声道:“我不是故意弄脏你的衣服的,等明天我给你洗干净。”
沈璟昀不语,骨节分明的长指拎起衣服,从领口塞进去一截,脚下便空了,不再拖着,可沈璟昀看见她□□的脚,才想起来她没有鞋子,就光着脚走了这一会儿。
宁王府的地好走,也不硌脚,可夜里风凉,这样赤着脚,肯定会冷。
枝枝却没什么感觉,鼻尖全是男人衣服上传来的冷香气息,枝枝没有见过这种香料,也猜不出是什么,只觉得特别好闻,还想着能不能要个方子自己调。
沈璟昀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
他问:“脚冷吗?”
“啊?”枝枝抬头看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没听清他的话。
沈璟昀不知为何,心里陡然一软,她还是个小姑娘,遇上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严重,竟然也不怨恨他,这会儿还如此依赖地跟着自己走。
沈璟昀叹口气,盖住枝枝的眼睛,长睫毛扫在手心里,痒痒的,趁枝枝不注意,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把将人打横抱在怀里。
枝枝震惊的瞪大眼。
沈璟昀迈开长腿往前走,单手捂着她的嘴,“乖,别引来人了。”
话音刚落,迎面几个人提着灯笼过来,看见沈璟昀的身影,惊喜的大喊:“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这里,快去禀告王爷,找到人了。”
沈璟昀:“……”
枝枝眨眨眼,看着明亮的灯火,转头将脸埋进了沈璟昀怀里,身体也止不住抖了抖。
沈璟昀抿紧嘴唇,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面无表情穿过那些人,“让宁王和蓝氏来正厅见孤。”
“侧妃?”管家小心翼翼地问,不明白太子为何要见侧妃,而不是王妃。
沈璟昀不理会他,管家也不敢多问,点头哈腰送他过去,就急匆匆去通知宁王了。
枝枝从沈璟昀怀里探出头,小心翼翼地问:“蓝姐姐怎么了?”
“蓝姐姐?”沈璟昀似笑非笑看着她,“你跟蓝氏关系很好吗?”
枝枝点了点头:“蓝姐姐是个好人,对我很好,还帮我拦着宁王。”
沈璟昀不由得被她的天真折服了。
那蓝氏心机深沉,给自己下药,引自己去荷花池,说不定枝枝也是被她骗去的,沈璟昀原本以为她下药是为了勾搭自己,如今看起来,倒可能是故意陷害枝枝。
毕竟枝枝和宁王妃一起离开宁王府,那她蓝氏,才能在王府里一枝独秀。恐怕所谓给她挡着王爷,也是为了争宠。
枝枝居然天真的以为她是个好人。
枝枝猜不到她的脑回路,也不知道今天蓝香儿做的事情已经得罪了沈璟昀,也只是替蓝香儿说了几句好话。
“王府的下人欺负我和姐姐,也是蓝姐姐帮我们解决的。”枝枝道,“别人都说蓝姐姐不是好人,可我自己有眼睛,我看的出来,她不是坏人。”
沈璟昀听着他的话,只觉得枝枝的确单纯过了头,可他也无意多言,何必毁掉人家的天真,他生在皇家,如此澄澈无暇的人,再也见不着了。
进了正厅,枝枝被放在椅子上,沈璟昀负手站在那里,脸色越发冷淡了几分,身上也散发出凛冽之气。
枝枝咽了咽口水,并不敢让宁王看见自己,便怯怯伸出手,拉了拉沈璟昀的衣角。
沈璟昀对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知道她害怕,自然也不会强迫她面对宁王,便指了指一旁的屏风,“你去里面坐着吧。”
枝枝迈着小碎步过去。
沈璟昀眼里不由自主浮现一丝笑意,又很快散去,冷冷的看着门外急匆匆赶来的身影。
宁王刚从后院一个美妾身上下来,匆忙赶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脂粉香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殿下您总算回来了,可把我急坏了,这一下午您去什么地方了?”
“宁王。”沈璟昀语气冷漠,淡淡唤了他一声。
宁王听见他的称呼,心里一突,觉得事情不简单,寻常太子都叫他皇叔,除却生气的时候会喊宁王,今天难道发生什么事情惹怒了这位爷?
宁王试探着问:“殿下怎么了?”
“蓝氏怎么还没到。”沈璟昀脸色不改,“好大的架子,是不是要孤亲自去请她。”
枝枝听见他喊蓝香儿,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脑子却转起来,不知道蓝香儿做了什么,把他惹的这般生气,但彼此合作的事情,她不可能留着蓝香儿承受怒火。
枝枝歪头想了想,她本坐在屏风后的软榻上,这会儿便蹑手蹑脚爬了下来,踮着脚尖往外走。
沈璟昀盯着宁王,眉峰一皱,屏风后传来的声响,宁王听不见,他却听的清楚,还有那如同做贼一样往外走的声音,更清楚了。
沈璟昀心想她可能还是害怕,毕竟这般惊世骇俗之事,自己不在意,可人家养在深闺,循规蹈矩的小姑娘不可能不害怕,也不可能轻易被几句话安抚,便也没有生气。
只是如今委实没必要同宁王说这么多,万一皇叔不乐意和离,那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反正宁王妃的妹妹只那一人,想找到她易如反掌,稍一思索,沈璟昀便没有把人叫住。
宁王看见他皱眉,自不知道自己的小妾刚从眼皮子底下逃走,还当他生气了,战战兢兢道:“殿下息怒,我这就叫人去催。”
宁王平常倒是还能摆个架子,假装是人家皇叔,可真等到沈璟昀生气的时候,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这位太子爷可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十五岁就从姜皇后控制下,活活夺得朝中半壁势力,谁若敢跟他不对付,便丝毫不手软,铁血之名流传宗室,他们这群皇叔伯,碰上这位太子爷,都怂的跟个瓜一样。
沈璟昀不语。
宁王更恐慌了几分,不住地朝着旁边人使眼色,让他们快去叫蓝香儿。
*
枝枝从正厅跑出来,赤着脚往蓝香儿的院子跑,迎面刚好碰上慢吞吞走着的蓝香儿,“蓝姐姐。”
蓝香儿停下脚步,“枝枝?”
枝枝拉着她,也无暇解释,只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太子殿下似乎很生气的,但不管他问什么,都万万不可承认。”
蓝香儿讶然,低头看看她破破烂烂的衣裳和身上的痕迹,那位太子抱得美人,竟然还生气?
接蓝香儿的嬷嬷没什么好脾气,冷着脸道:“姨娘跟侧妃说什么呢,太子殿下等着传人呢,万一太子殿下发怒,姨娘担待的起吗?”
蓝香儿把枝枝拉到一边:“先回你姐姐那里,我没事的。”
枝枝看着她的背影,咬紧下唇,转身跑回顾宁平那里,顾宁平在屋里头辗转难安,走来走去,神色不定。
听见门被推开,猛地回头,看见枝枝便冲了过来,一把将枝枝抱进怀里,“枝枝,你回来了?”
她低头的时候,便看见了枝枝身上残破的衣裳,眼睛就是一热,枝枝握住她的手,淡声道:“琳琅,你带人出去,我跟姐姐说几句私房话。”
琳琅看见她的模样,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被宁王糟蹋了,怎么也想不到别的地方去,“三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无事。”枝枝闭上眼,“你先出去。”
琳琅不敢多言,怕刺激到她,便带着人离开了。
顾宁平握着妹妹的手,克制住眼中的泪水,“枝枝,你……是姐姐对不住你。”
如果不是因为她,枝枝就不用陪嫁进宁王府,自然也不用做这种事情,如果不是为了救她,枝枝更不必这般为难,要千般算计。
枝枝瞅了瞅门口,咬紧下唇,小声道:“姐姐,我跟太子殿下,没有……没有那个。”
顾宁平一怔,眼泪也停了,“什,什么?”
“我……本来太子殿下把我带到了山洞里,他想做……可我害怕。”枝枝握紧拳头,颤声道:“我真的好害怕自己死在他手里,我就把他给弄晕倒了。”
枝枝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只香囊,战战兢兢递给顾宁平,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顾宁平认得,这就是前些日子枝枝给自己的清荔香。
顾宁平接到手里,看了看枝枝:“你现在,还是完璧?”
枝枝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看了眼顾宁平,“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她也没料到自己突然怂了,主要是太子殿下扛着她走了那一路,给她的印象太深了,这样的男人体力要多么强悍,而且那会儿烧红了眼睛,枝枝怕自己死在那个山洞里。
顾宁平抓着她的手:“枝枝已经很勇敢了,可枝枝,如果这样的话,太子那里怎么办?”
枝枝垂下了头,脸几乎要埋进自己胸膛,丧里丧气道:“我,我骗了他,误导他以为是他强迫了我,太子殿下对我很愧疚,还答应帮我救姐姐。”
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一时恐惧干出来这样的事情,万一被太子察觉了,肯定会很生气。
那会儿为了逼真,她还拿手给太子弄了出来,甚至故意拿他的衣服擦了,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枝枝做事的时候心智坚定,可只要一想起来那天在宫里,陈妈妈胆战心惊的模样,还有今天宁王面对太子卑躬屈膝的样子,可见这位太子爷不是好欺负的人物 ,若给他知道自己拿这种事情骗了他,她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枝枝……”顾宁平想了想,“你若是不跟他回东宫,而是与我回顾家呢?”
这样的话,彼此不相见,太子如何发现。
枝枝摇了摇头,否决了她的意见:“姐姐,就这样和离,没有太子做后盾,我们回到顾家,会是什么下场?”
顾宁平松开她的肩膀,颓然捂住自己的眼睛,浑身都散发出颓丧之气。
因她嫁入王府,顾家得了不少好处,她同胞兄弟甚至因此进了青山书院,母亲也得封诰命,连带着叔伯们都得了好处,若是和离归家没有靠山,失去好处的族人,会怎么对付她们姐妹。
顾宁平不用想便知道,最好的也便是嫁给一个猥琐不亚于宁王的男人做继室,甚至可能会被关在家里,一生一世不见天日,那她们费尽心机逃这一场,还有什么意义。
唯一的办法,便只有枝枝进了东宫。
她进去东宫,整个顾家都知道这一切是太子的意思,太子身份尊贵非宁王可比,那些人自然不敢为难顾宁平。
“枝枝,我们该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枝枝沉声。
她们姐妹在世上,就如同无根的浮萍,到处飘荡,永远猜不到前方会遭遇什么,先度过眼前的难关,才是她们要做的,至于以后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
枝枝瘫坐在椅子上,又叹口气,“也不知道蓝姐姐怎么样了。”
顾宁平看她:“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枝枝吁了口气,“太子好像很生气,刚才就传了她过去,姐姐,蓝姐姐会不会出事。”
顾宁平怔了一下,霍然站起身,“枝枝,你回屋休息,我去正堂看看。”
宁王是太子的亲叔叔,叔侄二人自然相熟,太子可能不给宁王颜面,可她是宁王妃,算是太子的婶婶,亲疏有别,太子面对这个刚嫁进来的婶婶,总归要给几分颜面。
何况还有枝枝,太子知道了枝枝身份,看见她总该有三分顾忌。
总之不管怎么说,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姐姐,你也千万小心,保护好自己。”枝枝心里一阵一阵无力,她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为了避开宁王,连为蓝姐姐说情的机会都没有,人世间没有权势的人,便只能过的这样苦吗?
她掐着自己的手心,看着顾宁平出门的背影,眼睛渐渐模糊起来。
但愿姐姐和宁王能保住蓝姐姐,不管她做了什么,总归也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个计划顺利进行。
如果自己和姐姐脱离宁王府要以蓝香儿为代价,枝枝这一生都无法安心。
顾宁平扶着琳琅的手,连衣裳都来不及换,还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衫子,也顾不得失礼,便匆匆赶到了正堂前。
正堂里灯火通明,大红的灯笼挂在门前,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门前站了许多人,却全都悄然无声,寂静之中,夏日的蝉鸣声分外聒噪。
门外守着的下人看见她,皆躬身行礼:“给宁王妃请安。”
一口一个宁王妃,倒不像宁王府的下人,顾宁平看他们精神爽利,大约是东宫的人。
顾宁平点头示意,穿过人群踏进正堂,一眼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蓝香儿,和讪讪站在一侧的宁王。
而金冠博带的太子,便坐在主位上,脸色冷如冰雪。
她行了个礼:“太子殿下安,宁王妃顾氏拜见太子殿下。”
沈璟昀冷然的神色略缓和了几分:“皇婶安好,赐坐。”
顾宁平心下稍安,太子殿下还是给她几分薄面的,至少没让她同宁王一样尴尬的站着。
虽然宁王站着,她身为宁王妃,也不好坐下去,但态度在这里就足够让人安心了。
“谢殿下赐坐。”顾宁平顿了顿,看着蓝香儿道,“妾听闻侧妃得罪了殿下,特来请罪,敢问殿下,侧妃做了何事?”
沈璟昀倒不至于问她请什么罪。
侧妃在王府里本就该王妃管,她犯了错,王妃自然要担起管教失当之责,顾宁平来请罪也理所当然。
不过那小姑娘刚刚跑了出去,大约已经见了自己姐姐,这位宁王妃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她是来问罪的,还是要救蓝氏?
沈璟昀晃了晃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道:“给孤下毒,谋害储君,这样的罪名,怕是皇婶请不起。”
顾宁平一愣,转头看向太子:“殿下恕罪,蓝氏绝非这样的人,且殿下如今……并不见有何异常,蓝氏若下毒,殿下岂会毫发无损?”
蓝香儿跪在地上低着头,闻言看了眼顾宁平,“王妃替妾身辩驳,是王妃心地善良,妾身多谢王妃,只是王妃嫁进王府还不到一月,与妾身不熟,自然不懂妾身是什么样的人。”
顾宁平一怔,呆呆看着她,不明白蓝香儿的意思。
蓝香儿面无表情,只盯着沈璟昀:“只是殿下容禀,妾身给殿下下药,不过是为了一夜春宵,并无害人之心。妾身出自青楼,放荡不堪,这次的事情与王爷王妃毫无关系,若殿下要治罪,便治妾身的罪,不必牵连旁人。”
宁王闻言,连连点头将自己洗干净:“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殿下明鉴,都是这贱人自作主张,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给您下药啊。”
“王爷所言,句句属实。”蓝香儿叩首,“妾身低贱,求殿下治罪。”
“啪”一声,沈璟昀重重将茶盏放在桌子上,震的在座诸人皆心惊胆颤。
沈璟昀冷着脸看宁王:“宁王,当年你作天作地,折腾了几个月,死活要册封蓝氏为侧妃,孤还当你是为了她,改邪归正,准备好好做人了。”
宁王随着他声音的节奏,身体一抖一抖的,总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却不料,这几年过去了,一点长进都没有!遇见事情便往女人头上推,你还有没有三分胆色,你也配做皇家子孙?”
他声音冷冽淡漠,宁王吓得双腿发软,扶着一旁的桌子才没有跪下去,声音都颤抖了:“殿……殿下,什么意思?”
“孤的意思,你听不明白?”沈璟昀反问。
宁王下意识摇头。
沈璟昀站起身,走到宁王跟前,因着比宁王高了半头的缘故,这会儿便俯视着对方,黑色的眼睛冷寂如同冰山,“你以为,蓝氏配得上孤自己审问吗?”
“孤不过是为了给你一点颜面,才没有将此事移交宗人府!”沈璟昀淡声道,“蓝氏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跪在孤跟前,尚且对你百般维护,可你呢?”
跪在地上的蓝香儿,背对着他们,唇角勾起一抹笑来。
宁王震惊地看着沈璟昀:“殿下,真不是我做的。”
沈璟昀面色阴沉如黑云压城,脸上失望厌恶的情绪让宁王恨不得给他跪下去。
“无需辩解了,你至今还要推卸责任给蓝氏吗?宁王,父皇给你赐婚的时候,孤便是拦着的,是姜氏一力证明你如今早已不纨绔了,父皇才松口,可照今天的情况,姜氏其心可诛!”
宁王吓的眼珠子都掉了:“殿下息怒,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岂可妄言。”
这位爷当然什么都不怕,可宁王害怕,姜皇后独宠六宫,皇帝最听她的话,要是晓得自己听见别人骂她还没反应,倒霉的就是他了。
沈璟昀转过身,又坐了回去,淡声道:“皇婶,宁王胡闹,宁王府乌烟瘴气,你受委屈了。”
顾宁平忽然明白他想做什么了,眼中不自觉就泛起了热气。
哪怕晓得太子不过是因为对枝枝做了那样的事情,才会说这样的话,可嫁进宁王府这些日子,她的的确确是受委屈了。
自己的父母都不在意,除却枝枝,只有这位太子殿下,说了这样的话。
宁王心里一突,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殿下,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旨意,您三思啊。”
“孤自然三思过了。”沈璟昀瞪了他一眼,宁王讷讷不敢言语。
“顾氏,孤的意思是安排您和皇叔和离,您不必拒绝,宁王府如今的情形,着实没有必要连累旁人,你也是大家闺秀,一朝变成和离之女,是皇家之过,孤会请旨给你补偿。”
顾宁平被一阵惊喜砸中,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要不要谢恩也不知道,只呆愣愣站着。
不过她这个反应,倒也是寻常的,忽然被人通知和离,喜悦或者悲伤都不合适,愣住才是最好的选择。
宁王自然没有疑心于她,只是苦着脸瘫在地上,觉得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有点黯淡无光。
他目光凶狠地看向蓝香儿,若无这个女人,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蓝香儿唇角带着冷冽的笑意:“殿下准备怎么责罚妾身。”
沈璟昀淡淡看着她,“你觉得呢?”
“妾身不知道。”蓝香儿没有丝毫惧怕,“只是恐怕殿下想做的事情不成了。”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带着狠绝的冷意:“妾身腹中,已经怀了宁王的骨肉,如今不过一月光景,此乃皇室血脉,殿下应该也不想看到我出事,毕竟是您的堂弟。”
满屋子的人都震惊了,宁王尤甚,他失声惊呼:“你怀孕了?”
连顾宁平都吃惊的看着她,顾宁平不明白,蓝香儿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怀孕,是想要做什么。
她有了身孕,自然不可能再离开宁王府了。可蓝香儿并非那种为了孩子委曲求全的女人。
沈璟昀也是一惊,却不敢相信她的话,当即果断道:“传太医。”
侍卫领命而去,沈璟昀低头看着蓝香儿,“蓝氏,你应该知道,混淆皇家血脉是什么罪名。”
“妾身当然知道是什么罪名,妾身也不敢犯这样的大罪。”蓝香儿无畏跪着,说出的话尺度极大,“殿下只管放心,这几个月王爷不曾宴客,我也不曾和别的男人有过关系,这孩子自然是宁王的。”
沈璟昀忽略她的话,淡然道:“你先起来。”
若蓝氏有孕,不管犯了何等错误,现在都不好责罚,万一伤了孩子就不好了。
蓝香儿便直接站起身,“多谢殿下。”
宁王眼里那点狠辣早就不见了,只剩下惊愕和欢喜,他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当爹了,可是蓝氏竟然有孕了,这莫非就是上天开眼?
蓝香儿眼睛里泛着冷光,宁王的孩子,呵,宁王又不能生,哪里来的孩子。
不过,这些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就算孩子生下来不像宁王,他们也不可能知道像什么人。
只要自己稳得住不说漏嘴,宁王就得做一辈子王八,给别人养孩子。
这就是给他的报应。
沈璟昀拧眉,宁王生母高太妃当年救过父皇性命,在宫里地位颇高,若她晓得自己有了亲孙子,怕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保住蓝氏和宁王。
不过倒方便了另外一件事,给自己生了孙子的侧妃和不能生的王妃,孰轻孰重,高太妃定然分的清楚。
沈璟昀很沉得住气,默然不语,等太医过来给蓝香儿诊脉。
太医不过搭上她的手臂一会儿,便松开手道:“殿下,王爷,侧妃的确有孕了,如今一月有余。”
宁王喜悦至极:“本王有孩子了……本王竟然有孩子……”
沈璟昀沉默了一瞬,“太医,给宁王妃诊脉。”
蓝氏怀了皇叔的孩子,王妃也不是没可能,如若王妃有孕……皇家子嗣,自然不能流落在外,便是宁王愿意,宗室长辈也能砸烂这座宁王府。
好在太医给顾宁平诊脉之后,便恭敬道:“王妃脉象康健,并无什么奇特,殿下尽管放心。”
沈璟昀点了点头:“你退下吧。”
太医巴不得走,这皇家的事情,不是他们能掺和的,闻言抱着自己的药箱,急匆匆离开,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
沈璟昀眼睛浓郁如墨,看着面无表情的蓝香儿,冷笑一声:“你既然知道自己有孕了,为何还要给孤下c药?”
沈璟昀神色淡淡,问话的语气却不容置疑。
蓝氏口口声声说自己**,下药勾引于他,只为了一夜春宵,可怀着宁王的孩子,她难道还敢胡闹吗?
除非这个孩子,不是宁王的。
沈璟昀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太医说话素来留三分,宁王早年被诊断为子嗣艰难,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宁王无法使女子受孕。
蓝香儿肚子里的孩子,来历十分可疑。
宁王兴奋的神情也顿了顿,看向蓝香儿时,眼神就变了。这个女人不会是不想留他的孩子,还要借太子的手流产,好让自己不追究吧。
顾宁平屏住呼吸,在蓝香儿开口之前,抢先道:“侧妃有孕之事,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我想可能是刚刚发现的,否则这么大的事情,瞒也瞒不住啊。”
沈璟昀唇间溢出一声冷笑。
顾家这两姐妹,倒一个比一个单纯。
“殿下容禀,妇人有孕又不是什么小事,举止行为天然就会有所顾忌,哪怕一心流产也会露出痕迹,可蓝氏却丝毫没有这样的迹象,可见她也是不知道的。”顾宁平揪着手中的帕子,鼓起勇气直视沈璟昀。
沈璟昀不语。
“殿下恕罪。”
蓝香儿神情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丝毫不懂羞涩为何物,当着不是自己夫君的男人,说起私密之事也丝毫不停顿。
“妾身早年在青楼里伤了身子,月事一向不准,是以也没有往这边想,可就在刚刚妾身孕吐,侍候的丫鬟略通医术,才诊断出妾身已经有了身孕。”
“殿下便是不相信妾身为人,也该相信大夫,这样大的事情,若我当真早就晓得了,大夫岂会帮我隐瞒?”
沈璟昀长在深宫,没有母亲护佑,这些年什么手段没见识过。
纵然蓝香儿舌灿莲花,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狡辩罢了。
不过蓝香儿不指望这位太子殿下相信,反正她是咬定了,凭着肚子里的孩子太子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她现在要做的是打消宁王的疑虑。
只有让宁王信任她,她才能做接下来的事情。
宁王还真的相信了她的话,只道:“殿下,蓝氏素来爱胡闹,得罪了殿下,还请殿下看在皇家血脉的份上,饶她一命。”
沈璟昀眼神复杂的看着宁王,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皇叔是为了打消父皇猜忌,是以装作愚钝的模样,今儿才肯相信,他是真的蠢。
不过沈璟昀也懒得多言,蓝氏腹中的孩子,是好是歹,是不是宁王的骨肉,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宁王相信蓝氏的话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既然皇叔这么说了,孤并非不通人情,此事便罢了,只是皇叔……”沈璟昀脸色冷下来,带着威胁和冷意,“若再有下次,可没有这么容易遮掩过去了。”
“殿下放心,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做这种事情了。”宁王颤声,“我的性情,殿下还不了解吗?”
沈璟昀站起身,玄色的衣袖划过桌面,他眼神一顿,想起自己的外衫给了枝枝,也不晓得她带走了没有。
当着众人的面,沈璟昀迈步走进了屏风后面,玄色的外衫滑落在地上,上面带着白色的斑斑点点。
沈璟昀弯腰捡起来,冷着脸走出门。
宁王久经风月,自然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十分殷勤地问:“殿下,您今天可是宠幸了哪位姬妾,是否要带回东宫?”
沈璟昀似笑非笑。
宁王浑身一颤。
“皇叔。”沈璟昀冷淡道,“收起你那一套,再给我听见这种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宁王谄媚一笑:“是是是,殿下说的是……”
他这边点图哈腰道歉,沈璟昀却已经走了出去。
顾宁平扶起蓝香儿,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蓝香儿拍了拍她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蓝香儿捂着自己的胸口,娇声到:“我心口疼,劳烦王妃送我回去吧,哎呦喂。”
“爱妾,你怎么了,是不是孩子不舒服?”宁王着急忙慌地问,“可要请大夫?”
“王爷别急。”蓝香儿靠在顾宁平身上,“妾只是被太子殿下吓着了,他那黑脸的模样好可怕,王爷不用担心妾身,让王妃送我回去就好了。”
宁王这会儿意气风发,蓝香儿怀孕了,让他觉得自己是能生的,恨不得立马在后院所有女人身上播种,让所有人都怀上自己的孩子。
听见蓝香儿这么说,只觉得正中下怀,自己的爱妾果然是朵解语花,“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前边看看,爱妾要是不舒服,跟管家说。”
至于顾宁平,刚才太子说了,要让他们和离,宁王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蓝香儿娇媚一笑,眼神却冷冽如冰。
侧妃有孕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王府,枝枝待在自己屋里,也听院子里的丫鬟议论。
“侧妃抢先有孕,那咱们王妃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侧妃出身青楼,就是生十个八个,也动摇不了咱们王妃的位置,别瞎担心了。”
“话是这么说,但宁王的长子,哪怕是庶出,也很尊贵了。”
枝枝打开门,看着她们俩,问:“你们刚才说什么?”
两个小丫鬟对视一眼,皆不把这位姨娘放在眼里,其中一人趾高气昂道:“顾姨娘还是完璧呢,听这种话怕是不合适。”
另一个小丫鬟捂嘴偷笑,“你这话说的,顾姨娘虽然没有++,但也是妇人了,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枝枝懒得跟她们打机锋,冷下脸来,便带了几分威严:“你们刚刚说谁怀孕了?”
“还能有谁,蓝侧妃呗。”第一个丫鬟翻了个白眼,“又不是你,急什么……唉……”
她话音未落,便看见枝枝从身侧越了过去。
“急什么急,跑再快王爷也不会宠幸你。”
*
兰香院。
顾宁平扶着蓝香儿坐下,紧紧抿着唇,看着她欲言又止。
蓝香儿搓了搓自己的指尖,“你想问我什么?”
“你……你为什么这样?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离开吗?”顾宁平一脸不解,“你现在的模样,要怎么离开?”
蓝香儿脸上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璀璨夺目,有种大快人心的狠绝之意,“可是我有了更好的路子走啊。”
她摸着自己的小腹,垂下眼睑:“你不要管这些了,只管离开宁王府,过自己的日子,宁王府的事情,都跟你没关系了。”
“怎么就跟我们没关系?”门口传来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枝枝推开门走进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蓝香儿笑了笑,“枝枝,我怀孕了。”
枝枝咬着下唇,直勾勾盯着她。
“不是宁王的种。”蓝香儿接着又说。
“什么?”枝枝觉得自己没听清楚。
蓝香儿没有重复自己的话,而是笑着说:“你们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她不等枝枝和顾宁平说话,便自己说了起来。
“好些年前,有一对姐妹,父母犯了事,因为长的漂亮就被人卖进了青楼,姐姐长的美,早早挂牌接客,做了青楼的花魁,而妹妹年纪小,学了琴棋书画,调.教了好些年,被当做花魁推了出去,一夜千金。”
蓝香儿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手掌摩挲着书皮,声音如同从远方而来,带着虚幻而不真切的感觉。
“可惜她第一夜就遇上了个恶魔,这恶魔最喜欢年轻少女,以折磨人为乐,可怜这个妹妹才十五岁,便死在那魔鬼手里。”
枝枝怔了怔,呆呆问:“那是……你妹妹吗?”
“是我妹妹,她留给我的东西,只剩下这本书了。”蓝香儿低眉,看着那本书上秀丽的笔迹,眼泪啪啪落下来。
妹妹才十五岁,那一天她穿着华丽的衣裳,说挣够了钱就给她们两个人赎身。
可她离开那间屋子,就再也没有回来。
“此仇不共戴天,我费尽心机进了宁王府,就是为了报仇,现在终于等来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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