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陈媛媛实习生丁超逸陈蕾虞书
“万兄近况如何?读书。”
“我在9月6日11点03分成为了一个男孩的父亲,现在我想通过信件向您咨询……”
信中的文字印在白墙上,一排折角的黄色信封横在上面。上海一家咖啡馆里陈列着63封家书。第一封信写于1981年。这是齐写给他哥哥的信,从北京寄到上海,跨越了26年。
齐钱胜,一位写信的人,是一位数学老师。他经常在信中提到“孤独”,写信似乎是他情绪的一个出口:他热爱文学和音乐,曾多次把自己的诗寄给哥哥,询问有没有小提琴演奏的录音带;他爱他的妻子,曾经写过他婚礼的喜悦,但更多的文字表达了他对妻子去世的悲痛。“桂香的病情迅速恶化,不久就去世了。我的烦恼和悲痛是无法形容的”;作为父亲,齐钱胜毫不掩饰自己对孩子的偏爱:“孩子的眼睛又大又亮,眉毛又细。”然而,在更长的时间里,他反复讲述着患自闭症的孩子内心的挣扎。“这么漂亮的孩子竟然有自闭症,真让人难过。”
2011年,他被发现死在家中。
这是一次难得一见的以老百姓来信为主题的文物展。这些信件的发现来自于对他的兄弟,收件人万奇的遗物的整理。2021年4月底,齐万生去世,妻子已经去世。他们没有孩子,所以如何继承遗产成了问题。8月,遗物整理员西卡受公证员季晨委派,在齐万生家中整理遗物,寻找继承人的线索,意外发现这捆书信被堆在书柜深处。
这封信在今年三月被整理和展示。通过信中的文字,人们可以触摸到两个已经逝去的孤独生命。随着这封信被打捞上来,还有一件事让西卡和季晨都很担心:这个出生在钱起的自闭症儿童现在应该33岁了。他还活着吗?他过得好吗?
给盛的信。除非特别注明,本文所有图片均为该报记者陈媛媛。
线索
打开门,房间里的光线昏黄。80多平米的房子,地板和柜子都是旧的,是90年代的风格。西卡开了灯,但还是一片漆黑。“灯泡应该是坏了还是没坏。”
2021年8月7日,她来到了齐拓生的家。这个空房子暂时不继承。它的主人万奇出生于三个月前,因病去世,享年87岁。
西卡拿着手电筒,光束中不时有灰尘飞扬。这是一位拥有大量藏书的老先生。四个书柜都放满了书,书柜底部和地面的缝隙处还有书。她抬起头,书柜上的一摞摞书几乎碰到了天花板。成千上万的书籍被分类摆放,包括小说、散文、研究著作等。,分别标注。“他真的很细心。”书籍留下老人生活的痕迹:重要的点用荧光笔标出,有的书里有信件和照片。
对于西卡来说,整理遗物就像考古一样。人可以从“物”中认识。通过实物,我们可以画出一个已经离开的陌生人的画像,甚至可以洞察一个家庭背后的社会现实。
西卡翻阅书籍,其中可能包含信件、照片和其他材料。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在分拣过程中,最让西卡印象深刻的是一张照片上的空白标签——上面写着“里面有一张照片,请不要折叠。”那一刻,她觉得好像是老先生在告诉她。她小心地打开标签。那是她的作品的合照。她心想,这可能是一个珍惜同事友谊的人。
西卡也注意到漆同学好像很节俭,他舍不得扔东西。家里有十几个脸盆,早期的饭票、公交车票、邮票、水、煤、电费还留着。
经过两天的整理,形成了54页的遗物清单。西卡单独向公证处提交了信件、日记、照片等资料项目。
这个整理遗物的任务,源于一个特殊的遗产公证。
2021年6月28日,一个叫崔璀的人带着一份遗赠和抚养协议来到公证处季晨。她自称是齐树生遗产的受遗赠人,委托他进行公证。季晨得知齐万生的妻子已于2010年去世,他们没有孩子。58岁的护士崔璀来自安徽山区。遗产的总价值约为1000万英镑。
上海实验动物学会的讣告及其网站信息记录了万奇的生平,他出生于1934年。1956年从北京大学医学院毕业后,进入上海肿瘤医院病理科工作。1958年,他被错误地划为右派。他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监禁。1978年三中全会后平反,回到原单位工作。退休后仍投身于实验动物科技领域。生前在上海肿瘤研究所担任副首席技师。
由于齐万生的社会关系较弱,且其继承人并非近亲,此案令季晨颇为头疼。“直系亲属的继承一般不需要走司法程序,而非近亲属的继承会涉及合法性问题。”首先,公证员需要确认死者生前签订的遗赠扶养协议的有效性,比如他是清醒的还是被胁迫的;其次,要核实受益人是否尽到抚养义务;还需要联系其他近亲属,确认是否对遗产有异议。更难的是确认是否存在“必须保留份额的人”——继承制度具有扶危济困的功能,必须为没有劳动能力、没有生活来源的人保留一定份额。
在2021年生效的《民法典》中,对遗产公证作出了新的规定,要求遗产管理人清理遗产,制作遗产清单。“这个系统的出现是有历史背景的。以前大家都很穷,没有财产,房子都是国家所有。现在经济富裕了,法律必须根据你的财产变化而改变,”季晨说。
为了保证遗产公证的客观性,公证处往往会委托第三方对文物进行整理,这也是文物整理师西卡参与其中的原因。
在收到她的物品清单后,2021年7月,季晨开始了繁琐的走访和核实工作。
崔璀和“爸爸”
为了寻找继承的利益,他首先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启事:“齐万生于2019年7月18日与崔璀签订了一份遗产及赡养协议,约定崔璀在晚年照顾齐万生的生活、医疗及身后的事务。其死后,齐万生将位于上海的xxx房屋及其他财产遗赠给崔璀.....现在请注意。
这个通知每隔一周发一次,一共发了三次,但是没有人联系。
这时,季晨开始核实护工崔璀的继承权的合法性。他走访了老人生前去过的医院、居委会、邻居、门卫等等。
2021年5月,齐万生因癌症晚期住院,去世前。季晨了解到,由于疫情,当时医院实行封闭式管理,崔璀卧床三个月,睡在病房的小板凳上。
齐万生的日记记录了他晚年在病床上的生活,包括“早上起来做了什么”“身体哪里疼了”“又要吃药了”。其中,崔璀是最常见的名字,比如,“崔璀今天打电话来了”、“崔璀今天来我家了”……通常,崔璀被齐万生称为“爸爸”,而齐万生则称她为崔璀。
万奇所住小区的保安告诉季晨,崔璀经常来探望,有时推着轮椅散步,有时买菜做饭,后期的老人都是崔璀帮忙照顾。“真的比媳妇强”,对方评价道。
对季晨来说,这种关系并不奇怪。季晨说:“老年、年幼的孩子、丁克和失去独立性伴随着孤独的社会和无法进入社会的问题,导致遗产不是根据血缘亲属或婚姻亲属来分配,而是分配给‘社会亲属’”。"崔璀是她在社会交往中认识的人."
在季晨一年处理的案件中,近20%的遗产受益人是非近亲。他认为,当事人所做的选择,大多与他们后来的生活有关。“你真的对我很好...如果你在有生之年对我有所帮助,我会给你写一份法律文件,”季晨说。“说出你的感受。”
除了文字记录,图像和录音也是有效的证据。在齐万生和崔璀的照片中,他们亲切地微笑着。
有一段特别的录音,是我的同事齐树生见证的。在录音中,两人提到了墓地问题——
齐万生说:“我没有孩子,也没有人崇拜。我为什么需要墓地?”
“没关系。如果你离开我们的家乡,你就是我的爸爸。我会一起崇拜。”崔璀说。
季晨发现,几乎所有记录的证据都是齐一的学生有目的地记录的,以确保遗赠和扶养协议的有效性。由于崔璀的文化水平较低,他曾打电话给一位党办主任,请求对方帮助,如果崔璀将来在她的遗产公证中遇到问题。
“为了签遗赠扶养协议,老人专门买了民法典,咨询了律师和公证员,都保留了录音纸。”季晨说,齐万生为自己的葬礼做了充分的法律准备。然而,正因为如此,季晨猜测老人晚年感到“不安全”,害怕没有人照顾他们的事务。
后来,崔璀组织了齐万生的告别仪式。如今,他的骨灰被安葬在安徽山区的一个公墓里,与崔璀的父母同在山水旁。
63个字母
查到这里后,季晨把注意力集中在西卡整理出来的200个字母上,其中可能包含着血亲的线索。在继承的情况下,亲属关系就是利益关系。他根据信中的内容,调取了齐万生的人事档案和户籍档案,并到档案馆查阅了齐的家谱和个人自传。
资料显示,祁家是江西宜丰的一个大家族。万奇的生父黄奇毕业于日本中央大学,并于20世纪40年代担任北京特别刑事法庭的庭长。被动荡的局势牵连后,全家人渐渐沉默了。季晨的调查发现,他的同龄人已经去世,他联系了他的侄子,他说他们对遗产没有异议。
现在,只剩下一个谜题了。有没有“必留”的人?
也许答案还藏在复杂的遗物中。看季晨的信,我看到齐万生的信大部分都是简短的文字,而且是直接问候,“一页纸”。只有一个人的信是“写了几十封还是几十封”,一共63封。信的署名是:钱胜兄弟。
通过这些信件,季晨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尽管它超出了遗产公证的范围。
通过翻阅个人档案,齐的人生轨迹逐渐在眼前展开:1937年出生于江西永丰,1958年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京铁电气化学校教数学,高级讲师。后来因为家庭背景和社会关系,一直绑到文革结束。
在齐和齐万生的通信中,最早的一封写于1981年。当时,齐44岁,未婚。他最大的困境是“个人问题”。他因相亲无奈成为当地的“小广播料”,却只能忍痛接受别人的介绍,与他们“培养感情”。对此,他解释说,“现在年龄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否则就会变成真正的孤寡老人。”
齐万生和齐的合影(左一)。
在6年的书信中,他多次向哥哥诉说自己的相亲问题,但并没有放弃征婚广告,更渴望有个后代,“因为我太孤独了。”
1988年5月31日,齐突然和哥哥分享了自己结婚的消息:“我结婚了,对方是上次在北京跟你提过的山东农村的同志。”一个月后,他把婚纱照邮寄过来,让哥哥帮忙介绍妇产科医生,想看看胎儿。两个月后,齐郑重分享了成为父亲的消息:“我在9月6日11点3分成为了一个男孩的父亲”。
钱胜和冯桂香的结婚照。
小明的生日照片。
成为父亲似乎是齐一生中难得而快乐的一天。后来在两封信中,他单独就孩子的名字征求了哥哥的意见,最后决定用“万华”,意为“马浩”(注:后改为“小明”)。
“孩子一个半月后会开始笑。”
“孩子发育很好,快两个月了,很可爱,会吃会闹。”
小明小时候的照片。
当时他最大的困难是妻子冯桂香是山东农村户口。按政策,孩子户口要随母亲,担心儿子升学麻烦。
这个家庭在经济上也很困难。他们搬进了一栋新建的大楼,得到了一套“一居室”的公寓。齐正在为妻子的工作寻找出路。“有点不愿意活在这种可怜的现状里。”
但是他对生活有信心。“我们有可能也有能力逐步解决面临的问题。”
两个“自闭症患者”
然而,仅仅过了一年,生活就发生了变化。妻子冯桂香病重住院,确诊为系统性红斑狼疮。在给哥哥的信中,他语气沉重地说:“她的病让我很难过。总的来说,她是我的好妻子,也是万华的好母亲。我们都太不幸了。”
那段时间,他每天晚上都需要待在医院,不能停止工作。这让他“感受到了钱的重要性”。“如果我是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我不会担心。在数学王国里漫游多年,很不容易理解当前人类的困境。”
六个月后,生活有了转机。妻子病情缓解出院,户口问题解决。唯一让他头疼的是妻子还没找到工作。
"...我要‘奋斗’一辈子。在这里,似乎‘奋斗’二字比‘奋斗’二字更贴切!”
1994年7月16日,妻子冯桂香经治疗无效死亡。
灾难接踵而至,齐发现孩子言语能力不利,似乎有心理障碍。他写信要求他的兄弟介绍儿科精神卫生(精神病学)的医生。三年后,我儿子被确诊患病。告诉他哥哥:“我的孩子是自闭症。”
钱胜在信中告诉他的兄弟,这个孩子可能患有自闭症。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那是1997年,他60岁。他还被诊断患有高血压和冠心病,即将退休。他的儿子小明刚刚9岁。
后来的书信多以孩子的教育训练为主。注意到,从那以后,齐的字由以前的苍劲挺拔变成了潦草。
小明上一年级的时候,齐钱胜把他送到了当地的一所普通小学读书。他每天5点半起床,7点45分把孩子送到座位上,11点来接他。
而孩子上课不知道怎么打开书本,不知道什么是考试,被老师忽视。更让他气愤的是,孩子被别的孩子取笑、戏弄为“傻逼”,眼睛周围都是淤青。
钱胜想过把小明送到弱智儿童学校,但是在他居住的昌平区没有这样的学校。其他地区的弱智儿童学校需要高达30,000英镑的助学金。他还担心智障儿童学校对自闭症儿童“不合适”。
他给星雨的创始人写了一封信,询问如何科学地训练孩子,星雨是mainland China第一个专门为自闭症儿童和家庭提供教育的私人组织。齐说:“我相信大幅度改善儿童自闭症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但他没有足够的钱。
最后只能把孩子带回家,自己教。他每天都在“强力推进”孩子的教育,最后把孩子的数学训练到三年级水平,却发现自闭症孩子僵化的思维让他们无法将所学应用到生活中。
“一些关于自闭症训练的文章指出,有一些原则:如‘温和的坚持’(对孩子的不合理要求),我们应该不断地执行,以加强每一个微小的进步,从而减少自闭症儿童的挫折...但原则提出来容易,做起来往往很难,尤其是在这种完全孤立无援的极端恶劣的情况下(现实中或世界上很少见)。我甚至暴跳如雷,但后来我抚摸我的孩子。
每天忙于照顾和培养孩子,齐在信中说,自己仿佛和儿子“绑在了一起”:“我是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除了你们这里和天津之间的书信往来(注:齐的亲戚)……我没有任何朋友和一切关系他在许多信中漫谈周围人奇怪的目光,希望他的家人能来看他。
“最近我发现我充满激情的文学朗诵和歌唱给我的生活增添了色彩,让我的精神即使在生活中遇到那么多不幸也不会崩溃。”
正如“我的孩子一天天长大,我也一天天长大”一样,齐晚年最担心的是生存问题。他深感作为一个老人,需要有人照顾,更担心儿子死后的着落:“我不确定哪一天会有什么危急的情况。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孩子将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拯救’,其悲惨不言而喻。”
为了寻找出路,他给残联写了一封信,并在给哥哥的信中多次提到需要一个“帮手”。
最后一封写给哥哥的信的日期是2007年4月25日,齐提出了一个惊人的命题:“你是一个‘无女王’,但我确实有一个无用的‘女王’。因为我的年龄,一旦出现无法处理的‘突发’身体状况,真的是不堪设想。如果身边有一个‘正常’的‘女王’,可以积极救助。有鉴于此,我们能不能找个办法一起生活……”
从此两人的交流就中断了。
无人知晓
除了这63封信,齐万生遗物清单中的一份委托书引起了季晨的注意。这是齐万生签的委托书。他说,由于自己年事已高,路途遥远,又多病,他委托学校全权处理齐的生活和遗产。
委托书上写着:齐于2011年9月9日因病在家中去世...
景凤翔对钱生死之后的情景记得很清楚。她是学校退休管理委员会的工作人员。那是2011年9月9日,第二天是教师节。她打电话给齐告诉她要送礼物,但电话没打通。住在楼下的老师上楼后发现,齐千生家外面的木门被推开,里面的铁门紧闭,齐千生躺在门对面的地板上,孩子在齐千生的身上“蹦蹦跳跳”。
钱在家中病逝,现场一片狼藉,桌上一个空碗。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在荆凤祥和齐共同居住的家属小区,人们对齐了解不多——他是学校里少有的高级讲师,因为性格孤僻,不与人交谈,专心学习,被人戏称为“齐”的。在荆凤祥眼里,齐钱胜是一个“奇怪”的人。通过征婚广告,他认识了大他二十岁的妻子,妻子看起来很幸福。他有一次带她去同事房间送喜糖。作为高级讲师,他80年代的月薪是100多元,但荆凤祥的印象是,他的日子过得很紧。每天,齐的妻子推着一辆小竹车到市场上卖小玩具,从铁路的北面走到铁路的南面。“一走就是一天。”
小明三岁的时候,荆凤祥去齐家做人口普查,看到小明被关在一个七平米的房间里,地上是床垫,还有屎和尿。有时候,齐晓明会趴在窗户上大声尖叫。
荆凤祥还记得,父子俩很少出门。每次出门,他们的衣服都是又脏又亮的,齐低着头拖着孩子的胳膊走路。
钱胜死后,几乎没有人能确切地说出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大部分邻居都不了解自闭症。在他们看来,孩子不会说话是因为父亲性格孤僻,不教孩子说话。“他就是坐不住……张牙舞爪。”荆凤翔一度认为小明是多动症。
钱胜生前居住的家庭区域现已翻新。
齐钱胜在给哥哥的信中,描述了另一种无法人道的折磨:他需要时刻盯着小明,几乎一刻也不能放松。
“我的本意是想让他做一些生活上的事情,比如洗碗等。,但这些琐事导致了‘怪异行为’。如果把一个碗放在桌子上的某个位置,当我把碗移到另一个位置时,他就在这两个位置之间快速来回移动,很像精神病学中所谓的‘强迫行为’……”
“好在已经严禁做危险的事情,比如打开电插头,拿煤气罐。至今还能观察到,所以危险性还是很小的。”
钱胜形容自己是儿子“管辖范围”内的一个“物品”——一切关于开关门、窗、冰箱、抽屉的事情,小明都得自己动手,否则就跟他“没完没了”;他要看书,萧命令他躺在床上,取名“休息”;他要上厕所,小明要盖马桶圈。“简直是‘失去自由’。”
“我现在很难在城里走动,”齐·钱胜说。
在发现齐死亡的当天,荆凤祥跟随警察赶到了现场。她回忆说,推开门后,小明直直地看着她等了一会儿,然后手舞足蹈。“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她进门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客厅里一个15瓦的灯泡发出微弱的黄光。墙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鸡蛋,冰箱里的东西都长毛了。
北铁电气化学校人事科科长杜明星说,由于目前没有联系上亲属,齐的火化和安葬由学校负责。
一个月后,公安局出具的死亡证明上写着:因病死亡。至于齐钱胜死在家中过了多久才被发现,又是死于什么病,没有人知道。
钱胜的墓地现在长满了杂草。
小明
今天,齐去世已经10年了。当得知齐万生唯一的哥哥死了,他更关心齐的儿子小明的下落:“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是死是活?如果他没人管,继承案会出一些问题。”
10年前的那个晚上,是荆凤祥把失去父亲的齐晓明送到了南口镇的养老院。走之前给他买了一堆面包和火腿肠,小明狼吞虎咽。“他肯定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荆凤祥回忆道。
2021年8月9日,季晨联系了养老院。孟德安泛水接通视频后,季晨见到了齐晓明。他在镜头前有点紧张,手指不停地蹭着嘴唇。幸好小明白白胖胖,季晨松了一口气。
季晨了解到,齐晓明的监护人是其生前居住的南口镇南长溪社区居委会,监护人的职责由敬老院履行。钱胜生前留下了14万余元的存折,但居委会工作人员从法院了解到,从银行取钱必须是直系亲属,因为不知道密码,取不出来;目前,齐晓明有残疾人补助,一个月1600元左右的低保。为了贴补照顾小明的费用,齐生前的房子由养老院院长装修,2022年租出去。
去年11月底,季晨联系了北京融爱乐融智障人士家庭支持中心,希望有人去看望小明。
2021年12月8日,自闭症儿童的家长和志愿者之一孙立伟来到了养老院。他回忆说,养老院位于南口镇的山坡上,周围都是果园。家里有健身器材和乒乓球台,但很少有人打,更多的人会坐在电视机前。小明也经常看电视。
他今年33岁,体重约220斤。他看起来很强壮。
小明住的养老院。
孟凡说,在他去世前的五年里,齐曾带着他的孩子来养老院三四次,想让他们都住在这里。但是,每次来了解一下,好像都不放心。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没有任何消息。他不知道齐钱胜为什么犹豫了。
当时,宋负责居委会的残疾人工作。她以为小明的爸爸舍不得出钱。钱胜向她提到,她想和孩子一起住在养老院,她担心两个人的花费太大。当时养老院一个人的护理费一个月3000。宋认为,如果齐国的早点把孩子送来,这对年轻人和老年人的生活可能会好得多。
事实上,在信中,哥哥还建议他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保命”。齐钱胜回答说,他不知道哪里有福利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收。此外,他很难想象别人会像自己一样照顾它。
作为父亲,他在感情上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这是一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孩子。从他出生开始,一点点几乎可以放进一个袋子里,长到现在这么大。……可以说我爱他胜过爱自己……我几乎总是想把他放进大衣口袋里。”
现在,没有办法知道他没有把孩子送到养老院的具体原因。
在养老院生活的10年里,除了一对佛协的夫妇,几乎没人来看望过小明。
孟凡水还记得,小明刚来养老院的时候,经常一个人呆着,“见不到人”;现在会和别人坐在一起,有时候会在院子里“转”。
那时候小明已经能背出自己的门牌号了。孙立伟这次去拜访的时候,带了纸笔,让小明写。他没想到,十年后,小明一个个写出来,孙立伟是如此的震惊。孟凡水觉得齐钱胜可能是怕小明迷路,小明就“把地址刻在心里”。
小明写的家庭住址。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孙立伟还意外发现小明会临摹汉字。他拿着田字格的笔记本,让小明抄下食品袋上的字。小明可以把字工整地抄在格子里,而且写得停不下来。
“他爸爸一定是从小带他学习和练习的,”孙立伟想。他的父亲应该对他寄予厚望。
画家小明默默数着,写着。
据融爱乐融志愿者的探访记录,小明现在居住的养老院,大多接纳残疾人、无保险者、低收入者、孤寡老人,总共约60人,多为老年人。小明和另外两个智障人士住在一起,都是四十多岁的人。在敬老院,小明是比较年轻的一个,但这里的中青年人过着和老人一样的生活。
孙立伟说,虽然小明现在吃住没问题,但他应该有更丰富的生活。他打算等春天到了,带小明去公园玩。
纪念“普通人”[/s2/]
因齐晓明名下有父亲留下的财产,且有明确的国家监护,不符合“保留份额”的条件,被排除在继承齐苗遗产的资格之外。2021年10月12日,崔璀顺利通过房产公证,继承了房产。
季晨结束了对遗传线索的寻找,但他发现齐和小明的经历在自闭症儿童的父母中非常普遍:对于这些父母来说,在他们自己去世后,他们的孩子将如何度过余生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他父亲生前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他死前没有做任何准备,也没有人做任何安排,”季晨说。“光准备钱是没用的。”
他想,他还可以策划一个遗物展览,让更多的人,尤其是智障人士的家人,看到为自己的人生做准备的重要性。他希望鼓励父母互相帮助,积极建立“社会”联系。
这个想法类似于“名人博物馆”。季晨说,历史上的名人去世后,因为他对社会的巨大贡献,值得国家为他建博物馆,但普通人的一生却很少有人纪念。“我们这些普通人是不是在世界上悄悄的走了?”
季晨的想法越来越坚定:“如果普通人没能力,没人帮忙办展览,那我们就帮普通人。”他赶紧联系了西卡。
两个人的想法发生了碰撞。西卡从武汉疫情开始就接触遗物的整理工作,也曾经想过把遗物展示出来,给活着的人一些警示。婚育问题,老年独居问题等。在她看来,钱胜书信中透露出的信息是一个时代开始的缩影。她希望此次策展能让人们看到和盛代表着“我们”,“未来我们可能是他们中的一员”
之后,季晨征得崔璀的同意展出这封信,并加入了基金会,在展览中为小明筹集资金。
2022年1月,这个名为“书信”的文物展览在上海莘庄镇的一家咖啡馆展出。它嵌在广场的一个角落里,不容易被发现。
“信”文物展览现场。
走进展厅,墙上一排63个信封按时间顺序排列。展厅呈“回”字形。如果你用心去做,你会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墙上的字越来越多。齐早年对诗歌有浓厚的兴趣,并关注文学和音乐。在接下来的20年里,当他的妻子去世,他的孩子生病时,他越来越想倾诉。
展厅有两层。走上楼梯,你会看到踢面的每一格都写着一句诗,也是摘自齐的信:我曾去山脚下的水边打坐遐想,那时的艳阳天空如少女的面庞。鸟儿在树上歌唱,孤独让我的心飞向天空。......
钱胜寄给他哥哥的诗。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楼梯的墙上挂着从书信中摘取的照片,有兄弟二人的合影,有齐夫妇的结婚照,还有几张张晓明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中,齐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表情严肃。和大多数文艺青年一样,他有一种酷酷的气质,而小明总是有一双懵懂明亮的大眼睛。
“我只是想恢复它,”策展人彭静解释道,并把字母作为这次展览的主题。“(是因为)文字反映了情绪,我们可以看到钱胜先生激动的笔迹的颤抖,那种愤怒和无奈。”
在二楼的墙上,还镶有完整的字母,每一个字母的上方都有醒目的空白色信纸。彭静说,当他找到这封信时,很遗憾他没有找到齐万生的回复。"我们真的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应对他哥哥的悲痛的。"
为了让观众更好地投入到这个故事中,他们把齐万生用过的书桌和笔搬进了展厅,希望观众能坐下来,同情一下齐钱胜的心情,为齐万生写一封回信。
“希望能回信,并祝你一切顺利,”齐钱胜在每封信的末尾写道。
漆面书桌、台灯、笔筒都搬进了展厅,观众可以坐下来写信。
(应采访对象要求,西卡、季晨、彭静、崔璀为化名)
编辑:黄图片编辑:史佳慧
校对: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