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您讲述我保洁阿姨遇到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小人物的悲欢离合。)
程艳丽的父母都出生在江南小镇,所以她身上有着江南小镇的影子。
她的父母在学生时代响应国家号召,辞别家乡和父母,下乡到边远地区,在那里落叶生根。
他们上世纪九十年代,才调回到山东省某个林场。刚来济南的时候,程艳丽和她的兄弟姐妹由于水土不服,十分怀念美丽的边远地区。
她愤愤不平地对我说:“这里卖的哈密瓜不好吃,根本不是哈密瓜。西瓜也不如我们原来那里的西瓜甜。你没有去过那里,根本不知道正宗哈密瓜的味道。”
谈到学生时代,我说我上学离家近,每天走着去。再远一点的学生骑自行车,或者坐公交汽车。
程艳丽自豪地说:“我们都是骑马上学去。我们从小就会骑马。那里地广人稀,不像这里到处都是人。”
我没有骑过马,努力想象上学路上有很多骑马的学生,该是多么的壮观。还有马需要吃草喝水,学校里有马场吗?
我无法想象程艳丽原来的生活的地方。除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就是羡慕嫉妒恨了。
她皱着眉头对我说:“为了调回内地,我爸爸花了好多钱。光地毯就送了几十个,你不知道吧?新疆的手工地毯有名,老贵,有的上千块钱一块。”
我问:“你们一家人为啥要回内地呢?回来有没有后悔过?”
她沉思片刻说:“我也想不清楚,反正看见人家都想调回来,就跟着找人办。现在那里发展的比原来更好,可惜想回去回不去了。”
“你们到底有没有后悔呢?”我忍不住又问一下。
“我不知道我父母怎么想的,反正我和我弟弟都后悔跟着来。说话的时候埋怨过我父母。”程艳丽说这些话时,难掩内心的波涛起伏。
我安抚她说:“你父母不可能丢下你们自己回来。我想,这么多年,你应该习惯都市生活。”
“不,我一点都不喜欢城市。”她咬咬着牙说:“如果说能离开,我会马上离开的。”
唉!当时有多少人挤破脑袋要来大城市生活,她却不喜欢。
至于为什么,我没有再问下去。
我只想到,那时候就业不灵活,她父母千辛万苦,费尽周折,让他们在这个大城市落脚,成家立业,着实不易。
而他们却没有感激之心。
这不怪他们,只是因为时代的潮流在不断的变革,引导出来的结果。
就像非农业户口存在的时代一样,有人为了得到一个非农业户口,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以身相许。
而近几年,农业户口升值空间大了,于是,人们又绞尽脑汁,求爷爷告奶奶,想把户口迁回农村。
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追求,为了追求,需要我们努力拼搏,更需要我们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天下午,我和程艳丽刚坐下喝水聊天。牛老师打我电话说:“汪洁,主管让你和程艳丽来这边开会。三点半都来会议室开会。”
程艳丽以为有别的事,忽闪着眼睫毛,紧张地看着我接电话。
“会议室在哪里?”我一面摆手示意她别担心,一面在电话里问牛老师。
“就在一楼大厅,你们来了,我领着你们去。”牛老师电话里的声音,和平常一样绵软香甜。
“好,三点半,我们准时过去。”我说完扣上手机。
“谁给你打电话?”看见我接完电话,程艳丽迫不及待地追问。“不会是查卫生的吧。”
“不是。是牛老师让我们去那边开会。”我看看时间说:“现在两点半多了,我们坐下歇歇,喝点水去正好。”
“我看牛老师对你挺好,是不是她介绍你来的?”程艳丽忽然这样说,着实让我愣了一下。
我连忙说:“不是她。介绍我来的人,叫詹立芳。待会儿开会碰见她,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我来三豪物业公司上班有半个多月了,一直没有看见詹立芳,甚至怀疑她辞职不干了。
我和程艳丽来到A座会议室,发现里面坐满了保洁员。矮的胖的,丑的俊的,真像田野里的花儿,五颜六色的都有。
有人说人和树叶一样,没有一模一样的。上帝真会造人。
我坐下以后,挨着一个个的,把保洁员认了一遍,就是没有发现詹立芳。我问坐在对面的牛老师说:“牛老师,介绍我来这里干活的那个保洁员呢?”
牛老师呵呵笑一笑说:“噢,你说小詹呀,她不和我们一伙。不用来开会。”
就在这时,有人说她出来了,倒垃圾呢。
我顺着话音看到詹立芳提着一袋垃圾,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她冲大家笑着摆摆手,转身提着垃圾离开。
我起身要追她去,不料黄主管推开玻璃门进来了。她看着我们说:“大家都来了吗?”
我只好又回到位置上。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瘦女人问我:“你想出去干吗?”
“是詹立芳介绍我来这里干活,我来了一直没有见她,想和她说声谢谢。”
瘦女人约莫五十多岁,她斯文地推了推眼镜说:“不用谢。她介绍你来干活,你好好干活就行。”
人家说的对,只有我好好干活,才对得起她。
我坐下听到牛老师在说:“都来了。我数好几遍了。一个十三个人,不包括小詹。”
“好。下面我来给大家开个会,开完会,和往常一样去义务劳动。”她说完,拉开椅子坐下扫了我和程艳丽一眼,说:“来,你们认识一下,这是新来的两个保洁员。”
“这个叫汪洁。”黄主管指指我,大家跟着冲我点头微笑,然后她又指指程艳丽说:“这位是程老师。”于是大家冲程艳丽点头微笑。
向大家介绍完我们俩,黄主管接着把大家伙儿一一介绍给我和程艳丽。于是我知道戴眼镜的女人姓张,都喊她张老师。
开完会黄主管说:“你们回去拿工具去车库义务劳动。拿宽幅大拖把。”
我不解地问张老师:“怎么还有义务劳动?”
她不怀好意地笑笑说:“就是哪里缺人去哪里干活。白干。”
谁愿意多干活?我心里很不高兴。
张老师看到我脸色不悦,嘿嘿笑了几声说:“我们都嫌这里活多,累,没想到你还愿意来,说这里好。”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很不爽。再看她眼镜后面的小眼睛,露出诡异的神色,好像我来砸了她们的买卖。
车库有两层,停着许多高档汽车。足以证明小区业主都是富人。
我们轮流冲洗拖把、擦车库。
在这群保洁员里,我发现一个与众不同的保洁员。她长着一张满月脸,大大的眼睛,汪着秋水,身材丰满。
她干活的时候,她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和我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她干了一会儿活,向黄主管告假提前走了。让我惊讶的是她骑一辆电动车。
看着她换下工装,穿着漂亮优雅的连衣裙,骑着电动车潇洒地离开。我的眼睛里露出羡慕的目光。
张老师看到后,嘿嘿笑着对我们说:“小栾走了。相亲去了。”
几个保洁女人听了发出几声哄笑。程艳丽居然也跟着哄笑起来。
我听了,露出鄙视的眼神看着张老师想:看上去挺斯文的女人,说话居然这么恶毒难听。
不料接下来,牛老师的话让我顿时跌入谷底。她说:“小栾自从她男人出车祸死了之后,一直相亲找对象。孬的不跟,好的不要。听说这次谁给她介绍一个厨师,是南郊宾馆的厨师。南郊宾馆的厨师多厉害呀!她这回可算是上天了。”
对呀!南郊宾馆素有“山东钓鱼台”之称。在南郊宾馆当厨师赶上在皇宫里了,看到保洁员都瞪大眼睛,我想:哎呀!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何况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
义务劳动虽累,却热闹。经过第一次义务劳动,我居然天天盼着下一次。
我在日记上写道:义务劳动让我多认识几个人,知道别人家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
我刚写完日记,电梯门开了,黄主管倒背着双手走出来。我见状赶紧把本子装进口袋,摸起拖把来。
她心事重重地看看我,伸手摸向大理石墙面。顿时,我的心紧张的提到嗓子眼儿。
“汪洁,我给你换个岗位。”她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去干地下车库。”
“为什么要给我换个岗位?”我暗暗地嘀咕道:我才适应过来。
“你不适合在楼上干。不是我挑你毛病,你擦的地不如程艳丽擦的干净,还有大理石墙面,也不如她擦的好。”
那天,黄主管劈头盖脸地把我说懵了。后来才知道她找程艳丽,问她去车库干吧,程艳丽说不去,她才找的我。
还有程艳丽是居委会的人介绍来的,黄主管不敢拿她怎么样。所以就拿我开刀了。
(以第一人称叙述底层大众生活故事。希望关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