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谭俊

股票推荐骗局如此之多，涉案金额如此之巨，以至于成为掠夺普通人财富的收割机和绞肉机。同时与买卖个人信息、诈骗、非法经营、求助信等违法犯罪活动混杂在一起，成为社会普遍问题。

论文(www.thepaper.cn)梳理了数百份判决书发现，在互联网时代的股票推荐诈骗中，骗子已经将具体的诈骗流程进行了细分，形成了一条黑灰产业链。链条可以简单分为:骗子开发或委托开发炒股(期货)软件，或直接代理，约定利润分成比例；在百度投放广告“引流”受害者；在58同城等招聘平台发布招聘广告，招聘并组建诈骗运营团队；最后通过第三方支付等方式，将受害人的股票资金卷走。

在股票推荐骗局中，非法炒股(期货)软件(App)是骗子的基本工具。对于很多受害者来说，他们认为资金进入了一个可靠的平台。殊不知，这个看似“高大上”的App，完全处于监管之外，受害者的资金进入平台，相当于直接打到了作弊者的个人腰包。

论文中的“股评”骗局系列之三，将揭示非法炒股软件的猖獗，以及如何厘清上述环节中各方的法律责任，监管者、企业以及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如何共同打击和抵制电信诈骗。

长沙市公安局反诈骗民警邓彪正在抓捕诈骗分子。除标注外所有来源:长沙公安

“你看到的信息是他(骗子)希望你看到的。”

——反诈骗警察赵昭

“为什么要这样设计？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骗走很多人的钱"/s2/]

直到投资炒股的300万元无法变现，安徽固镇县居民徐才恍然大悟，原来遇到了骗子。

据徐说，在一个炒股微信群里，他受不了推荐。他下载了一个叫Acarps的App后，买了ETF500基金。不到一个月，在小利的诱惑下，徐陆续投入300万元。

感觉被骗后，徐赶紧报了案。不到一个月，犯罪嫌疑人许、蒋小佐、等人相继落网归案，揭开了批量开发非法炒股App软件诈骗业务的黑幕。

安徽省固镇县人民法院2020年7月16日的一份判决书认定，许等人只是网上潘某(另案处理)的代理人。股票推荐骗局分一级代理和一级代理，但骗钱的手法是一致的，模式就像“加盟店”，骗来的钱上下游按比例分配。

判决书显示，骗子使用的Acarps软件是海口一点通科技有限公司开发的，该公司从事软件服务和销售。

该公司技术总监李在接受公安调查时表示，他们接单时甚至不知道客户的具体身份信息。通常客户是开发软件的名字，开发软件的名字是Acarps，这个客户就叫“Acarps”。

“这个Acarps软件也是我们从网站买回来之后加工的。我们会根据客户的要求重新编码开发，设计出客户想要的，也就是客户可以用来骗钱的软件。”李说，客户对软件还是有“特殊需求”的，就是“故意让我们在软件上设计很多漏洞”，“因为我是做程序设计开发的，我心里清楚客户为什么让我们这样设计，好让我们利用这些漏洞骗很多人的钱。"

诈骗团伙贴在墙上的公司规定。

例如，根据客户对Acarps软件的“特殊需求”，Acarps软件设计的“坑”包括:

1.软件测试帐户功能。合法炒股软件的亏损都是正常显示的，但这个软件“改良”后，骗子可以修改盈亏金额，显示原来盈利很少或者修改后无盈利很高，然后通过QQ群、微信群或者直播平台向观众展示修改后的账户信息截图，忽悠会员存钱操作股票和期货。

2.修改交易文件信息的显示。在正常的股票交易软件上可以看到5档交易信息，但是这个软件只能显示3档交易信息。目的是麻痹炒股的人，让他们看新闻少，不能正确分析股票走势，看不到股票买卖双方的具体下单金额。“这样，骗子更容易骗钱。”

3.后台交易关闭功能。正常的股票交易软件必须在国家规定的交易时间内开放交易，个人不能开启或关闭软件的交易功能。但是他们设计的软件会设计关闭后台交易的权限，也就是说，如果有人通过软件进行大额转账，在正常交易时间内，骗子可以随时关闭软件交易功能，里面的钱是不能交易或者提现的。“客服可以说想杀谁就杀谁。”

4.可以和正规券商渠道自由对接。骗子可以自由选择是否与商业券对接，让散户的钱无法进入券商，全部流入骗子的账户。

李说，他们设计的软件包括手续费、点差、经纪费、延期费等。因为这些软件中的交易数据是可以更改的，再加上高昂的手续费和投资者对投资的干预，投资者基本不可能赚钱。

据天元律师事务所郑小红律师介绍，这些自认为只是“服务客户”的软件开发商，实际上涉嫌四种犯罪。

郑小红认为，根据《刑法》第二百八十七条关于利用计算机实施犯罪的提示性规定，如果股票推荐app的开发者以非法占有为目的，开发或者运营该app主要是实施股票推荐诈骗，构成诈骗罪；App提供者未经国家证券主管部门许可，违反中国证监会关于销售“股票推荐软件”的相关规定，为涉案股票推荐机构提供推广服务，严重扰乱市场经营秩序的，构成非法经营罪。

同时，根据《刑法》第二百八十七条的规定，股票推荐App的开发者利用信息网络设立实施诈骗等违法犯罪活动的网站或者发布实施诈骗等违法犯罪活动的信息，情节严重的，构成非法利用信息网络罪。

如果分享推荐App的开发者、经营者只知道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为其提供广告、推广等帮助，情节严重的，构成刑法第二百八十七条之二的帮助信息网络犯罪，简称“帮助他人相信罪”。

岳阳中院2000万股保荐诈骗案被告。来源:岳阳市中级人民法院

批量开发非法软件。经过检查后，它将以新的名称出售

在暴利面前，大量软件开发商在犯罪发生前就成为电信诈骗分子的“基础供应商”。

“在诈骗行业，骗子把这叫做‘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做这些‘专业的事情’的人包括大公司、小公司甚至个人作坊，因为对于软件技术人员来说，开发一个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股票推荐App非常简单，可以批量开发，源代码也可以在网上随便买。”长沙市公安局反诈骗中心民警邓彪介绍。

上述案件中的E点公司技术部员工黄称，被公安机关查获时，该公司最近开发了7款炒股软件，这7款软件的后台代码都是一样的，只是名字不同，功能上会有一些区别。

“我们整个团队都知道我们开发的这些软件和平台是做什么的。广东海南有很多诈骗的老板需要我们的平台骗钱。我们整个团队的行为就是帮助他们作弊，是一种教唆他人的行为。”黄说，他们提供给客户的欺骗软件被受骗的投资者举报后，客户会联系他们的老板李。“李会安排我和同事把软件平台删除，不留任何数据，这样就不会被监管部门发现。然后按照客户的要求，用同样的代码，改个名字继续卖给客户骗人。”

因为披上了“技术”的外衣，在这条黑灰产业链中，也存在着“黑吃黑”的生存方式。有人判断，这样一套炒股软件在淘宝上3000元就能买到，而软件开发公司的报价却涨了20倍，达到6万元。

山东省德州市德城区人民法院2020年8月26日的一份判决书显示，2018年2月，哈尔滨市余某(另案处理)通过他人设计“模拟股票交易系统”等股票交易平台，发展被告人陈某、林飞等人为代理人，吸引投资者投资该平台进行股票交易。

根据郑州芭蕉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一家从事互联网服务、手机App开发等业务的公司)负责人任某的证言，2017年底或2018年初，余某让其制作股票模拟交易系统，股票行情与真实股票行情相同，报价6万元。在达成某种协议后，他把服务器送给了孙谋，一位任何公司的技术人员。孙在淘宝上找到一家专门做股票软件的店铺，花了3000元买了一套软件。随后，孙将这个包括后台域名、前台域名、管理员账号、密码的软件发给了于。

但于并不在乎孙某赚取20倍利润，因为他的生活方式就是在传销中发展下属代理。

根据孙的证词，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他给自己弄一个新命名的交易软件，但这些软件的代码和功能都是一样的。后来，孙还帮助一家公司维护这些软件，包括调试软件、修改软件漏洞、更改支付渠道、修改软件功能、查看和修改客户存款金额、更换软件服务器等。

在这种情况下，于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做了一笔账，用excel统计，按照事先约定的分配比例，统计出每个下属代理人能拿到的赃款数额。“基本上每个代理都是按照业绩的80%分成，其他环节分成15%，剩下的5%是手续费等一些管理产生的费用作为营运资金。”

多项判决显示，在这条黑色产业链中，主要参与者是直接组织骗局的下游代理商。骗到钱后一般能拿到75%以上的分成。

公安部通报的数据显示，目前，通过假冒app实施的电信网络诈骗案件持续高发，占全部电信网络诈骗案件的60%以上。

文件指出，继2020年10月公安部在全国范围内开展“破卡”行动后，今年5月11日，在公安部的统一指挥下，北京、辽宁、湖南、广东等26个省区市公安机关同时开展集中收网行动，依法严厉打击为电信网络诈骗提供App技术开发支持的违法犯罪团伙。当日共捣毁技术开发窝点110余个，抓获犯罪嫌疑人440余名。

据公安部介绍，公安机关深入研究此类案件的规律特点，深挖诈骗App开发、包装、应用等各个环节，梳理出一批诈骗App技术开发者违法犯罪线索，部署开展了新一轮集中收网行动。

一个社区制作的反诈骗宣传。本报记者谭俊图

引流广告的神秘，诈骗平台的伪装[/s2/]

开发前端股票推荐软件的骗子谈好了利益分成，接下来就是展开具体的诈骗。比如在百度等。，网络打广告“引流”引事主上钩；在58同城等招聘平台发布招聘广告，进行招聘，组建诈骗运营团队，最后通过第三方支付将炒股资金卷走。

通过互联网促进“引流”，在很多判决中都有呈现。例如，在湖北省云梦县人民法院2020年1月16日的一份判决书中，法院认定被告人张体勇等人利用西海岸交易中心的交易平台，诱骗他人以付某公司、众鑫公司的名义进行天然气等商品的“现货交易”。涉案公司与360、百度等公司签订网络推广合同，吸引客户到公司财经频道直播间听讲师讲课。该公司一位员工解释，公司成立了专门的推广部门，专门负责广告投放，比如在百度、东方财富、金石数据、汇金通等网络媒体上投放广告。，来引流和发展客户。本案中，短短一年时间，全国各地805名受害人被骗，共计7358万元。

具体的“引流”方法和诈骗操作流程，本系列第一章论文已经详细介绍过:从自信不被骗到被精准“引流”割韭菜，第二章:第一章:数十亿炒股资金直接打入骗子个人账户。

值得一提的是，为了引流，诈骗分子对股票推荐软件的包装也是“五花八门”。在App的名称上，类似于商标流氓的名牌、搭便车，非法平台的名称也是各种花哨的名称。

“比如微贷，只存在于微信小程序中，实际上很多app都有类似微贷的名字。再比如，一个叫‘平安付’的App，让人以为是平安公司的平台。其实他只是在打这个名字，国外知名投资机构的模仿比较多。”长沙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反诈骗民警赵赵说。

此外，骗子还特别注重网络上股票推荐平台的图像输出。

“对于受害者，他去百度了一下，网上搜了一下这个平台(App)，好像是真的。但实际上，这些非法平台在百度、百家号显示的信息，都是骗子自己发布的虚假消息，留给自己编辑。他们要么称之为正宗知名平台，要么与知名平台有战略合作。简而言之，骗子也知道你会在网上搜索，他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你看到的信息就是他想让你看到的。”赵赵赵说。

赵曾经处理过一个叫“远大投资”的非法平台案件，他对骗子的狡猾程度感到惊讶。“为了给受害人灌输错误的信息，骗子会在百度上提问，‘这个机构怎么样？’然后自问自答，‘当然真实有力！"

反诈骗警察痛恨骗子的胆大妄为，却对他们在百度、头条等网络上引诱人的行为感到无奈。

曾做过刑警、法官的广东九建律师事务所副主任何东海分析，就网络平台的责任而言，如果骗子利用互联网平台的开放性，在网站平台发布虚假信息，引诱受害人下载软件并在上面存钱，网站平台平台确实不知情，在被举报、投诉或发现后也及时履行了相关删除责任。从现有法律来看，没有认定网站平台责任的依据。

如果作弊者通过竞价获得了更多的点击和曝光，那么可以认定竞价排名属于广告，应该受到广告法的管理。网站平台未及时制止并履行其他相关责任的，要依据《广告法》第六十四条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门没收违法所得。违法所得五万元以上的，处以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三倍以下的罚款。违法所得不足五万元的，处以一万元以上五万元以下罚款。情节严重的，有关部门应当依法停止相关业务，并承担相应责任。

同时，竞价排名是否属于广告，在各地法院的审判实践中存在争议。如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发布的《互联网知识产权案件审判指南》第三十九条规定“搜索引擎服务提供者提供的竞价排名服务属于信息检索服务”，并不认同竞价排名服务属于广告。

”显然，与巨大的广告和点击收入相比，罚款的数额与九毛牛一没什么区别。由于互联网平台的开放性，监管制度和手段在整治网络虚假信息发布方面较为薄弱，难以适应当前社会发展的需要。”何东海说。

不过，在何东海看来，虽然受害者因为认为诈骗分子发布的信息被骗，去平台维权极其困难，但还是应该积极举报投诉，为挽回相关损失创造条件。即使索赔得不到支持，也可以警告相关平台，避免更多受害者。

南京警方发出防骗提醒

警方提示:

不同的身份，同样的赚钱梦想，最后的结局。

论文梳理发现，利用互联网发布虚假信息贯穿了股票推荐诈骗的全过程，不仅通过“引流”将梦想发财的人引诱成受害者；通过“招聘”，一些正在找工作的“好人”被拖下水，成为参与电信诈骗的“坏人”。

这种招聘人员操作诈骗团队的先例很多。例如，广东惠州市惠城区人民法院2020年5月28日的一份判决书中，法院查明，被告人李玉涛、赵汉宇(另案处理)成立深圳中富科技有限公司，先后通过58同城从网上招募数十人担任业务员，从事股票推荐诈骗。

比如2020年6月15日，在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人民法院的一份判决书中，诈骗分子在寻找诈骗对象时，主要在360网站上打广告，以“添加此客服号，日赚千元”之类的广告语吸引客户点击。点击后，他们扫描二维码，添加客服号，最终将“客户”变成电信诈骗的犯罪工具。

在办理了大量电信诈骗案件后，对于如何打压或终结这类犯罪，赵昭和邓彪有一个共同的感受:“这是需要监管、企业和个人共同去做的事情。”

站在被骗者的角度，每个人都有保护自己资金的义务。“现在的诈骗和以前完全不同。以前是诈骗集团。诈骗的很多环节都是骗子自己做的。人自己拉，钱自己拿。当前的犯罪隐蔽性很强，形成了犯罪生态链，集约化、公司化运作。”邓彪说。

为了帮助老百姓追回被骗资金，邓彪曾参与一起全链条挖掘的电诈案件，组织了湖南省首例打击洗钱窝点案。

“2016年到2019年，诈骗分子可以很容易的拿到第三方支付的支付结算端口，从而通过非实名银行卡把钱洗走。有些第三方支付公司本身监管不严格。为了获得市场份额，中国人民银行发布了许多禁令和公告，如加强对可疑交易的监测，完善紧急止付和快速冻结机制，等等。后来查的很严。但是，一种新的洗钱方式又出来了，那就是聚合支付，骗子自己创造第三方，形成第四方支付，进行二次清算，一旦跑路就更难追查。现在，骗子的洗钱渠道就藏在老百姓看似最安全的地方。你大概没想到，他们可以用一种主流的支付方式取钱，然后转出去。”

站在互联网企业的角度，作为市场的主体，企业的社会责任应该体现在细节上。“比如对每一个在网络平台上发帖的个人或单位，是否真正落实了实名、实人认证？线下抽查制度是否得到落实和验证？是否对一些超出市场异常的招聘加强监管？有大量技术和数据的互联网公司应该可以做，比如做一个有犯罪倾向的模型进行筛选。”邓彪说。

最后，反诈骗民警特别要提醒骗子，尤其是大量参与拨打诈骗电话、进行诈骗操作的人。“他们都声称在58同城等招聘网站上看到过高薪招聘信息。结果不到一个月就被公安机关发现，成了炮灰，被判入狱。”赵赵赵介绍。

“当然，公安机关不会随意扩大打击范围，而是根据参与者的主观故意来决定是否犯罪。但是，每一个参与者都要想一想，为什么你一个中学生或者什么书都没读过的人，会有大的科技公司请你，还有高薪福利，月入一两万？为什么需要用海外软件，比如蝙蝠，飞机，阅后即焚等。，哪些有防截屏和消息撤回功能？因为阻止警察追查和作证，因为你从事与犯罪有关的活动。”邓彪说。

“现在公安机关正在开展破卡行动和集中收网行动，媒体上反诈骗宣传铺天盖地。每个人都应该知道什么是不能做的。”警察说。

编辑:崔璇

校对:蒙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