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北京丰台区的大红门吗?舒丹君没有。
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最近看了一本叫《一个跨界的社区——北京浙江村生活史》,觉得有点遗憾,没有早点去大红门。
虽然大红门距离天安门广场只有5公里,但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这里的常住人口大多不是北京人,而是浙江人。
他们在这里创造了一个真实的传奇——这群来自浙江的农民建起了北方最大的服装集散地,成了小有成就的商人,成了有钱人,甚至成了新北京人。
时至今日,“大红门”的百科页面依然写着:“20年来,大红门地区成为以浙江人为主的外来人口聚集地。曾经有‘浙江村’的说法,现在逐渐形成以服装为主的经济发展模式。”
然而,这句话即将成为历史。
2017年,大红门服装城开始陆续关门,楼外挂着巨幅标语:“感谢大红门商户支持非首都功能疏解”,明年这里的批发市场将全部“关门”。
这不仅代表着浙江村历史的终结,也意味着这些一起打拼了30年的浙江人,将把老阎空运到燕郊、沧州、白沟、石家庄...
而穿越边境社区就是大红门的浙江人的故事。
虽然是一本社会学的书,却勾勒出了他们真实的日常生活——吃饭、工作、购物、接送孩子...
他们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在这里扎根的?
在这本书里,我看到了平凡生活中最简单的梦想。
谁最早来到“浙江村”?
“浙江村”的姚鑫安原本不会做衣服,却是个木匠。
1971年,刚满18岁的他随师傅到甘肃敦煌做家具。
温州一直有人口外流的传统。虽然当时的政策不允许,但一些村民还是想方设法在混乱中寻找谋生之道。
由于害怕曝光,他们通常会在县城或郊区的村庄挨家挨户询问是否要制作家具,留在制作家具的家中,支付租金并要求雇主为他们购买大米和煤炭。
虽然当时阶级斗争很激烈,但是人家的孩子结婚总要买一张床,一个柜子。
生意还可以,但是常年在外太辛苦了。后来,他的师傅和哥哥回到村里,不再干活了。他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主人,继续和他的表弟和侄子在外面工作。
直到1983年,姚鑫安才放弃木工,转向妻子和表妹做衣服。
原来,我去了兰州。后来听说温州人在北京赚了很多钱。第二年春节后,他们乘火车来到北京,在老乡聚会的牧溪花园安顿下来。
在最早来到“浙江村”的人中,有不少人和姚鑫安一样,来自温州农村,多年前就开始在外打工,做泥瓦匠、修鞋、给供销社做销售、养蜂。......
如今,温州人做生意闻名天下。有人说自己是东方犹太人。
有一句犹太谚语:你应该永远在口袋里放两张小纸片,一张写着“我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另一张写着“世界是为我而造的”。
温州人和犹太人都有一颗躁动不安的心。
这些人早上五六点起床,去市场看衣服款式。上午9点,他们和工人们一起吃了几顿早餐。他们不得不出去继续他们的生意。他们晚上回来吃饭,继续和“老公司”(制衣工人)一起工作。
刚开始没人有摊位,很多人只能摆摊。
周全1985年来到北京。当时他就在前门摆了个地摊。当他看到警察从远处走来时,他不得不赶紧跑。有时候他都没来得及抱地上的东西,心疼的要死。
有一次,他躲在一家小店的柜台后面,刚进去就被店员赶了出来,只好跑到旁边的厕所里憋了半个小时。
当警察离开时,他发现他12岁的儿子不见了,他很着急。还好孩子晚上自己走回家,原来是去逛街玩了。
他非常生气,狠狠地打了儿子一顿。
孩子不懂事,问他:别人不跑怎么做生意?
一瞬间,他的眼泪被问到了。
最早来到浙江村的拓荒者已经无法追溯,但正是因为他们的努力,才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1983年在这里扎根的刘泽波说:“我这辈子睡几个小时就能数清楚。”
奔波一生,不仅需要行万里路,更需要孜孜不倦。
东方犹太人的商业头脑
第一批“淘金者”回到家乡,毫不避讳财富的秘密。很快,“北京的钱好赚”的消息就在村里传开了,于是一家带一家,越来越多的温州人来到大红门,开起了服装作坊。
1984年,这里聚集了200多名温州人。
不仅如此,他们还形成了产品加工链,有的专门做裁缝,有的专门缝扣眼,有的只做裘皮大衣,有的只做羽绒服...做类似工作或衣服的,往往住在一个大院里。
这户人家接了一笔大生意,完不成订单,就把一部分转包给邻居。
用今天的话说,“浙江村”是温州人自己打造的创业孵化器。
这个“服装产业孵化器”没有设计师,但做出来的衣服都是市面上最时尚的款式。
每天家家都会派人去西单、王府井的大商场看衣服。如果最新款式最好卖,他们就买回家,拆开线做模型,缝上从南方买来的商标布条,第二天就拿到市场上卖。
这大概是中国最早的山寨时尚品牌服装。
生产完了,浙江村的人又开始担心销售渠道了。
1986年,饱受街头地摊之苦的每周居住权迎来了转机。
因为红梅服装店门口有四五个绿铁皮摊位,他一直以为是店铺摊位。
有一天,他问里面的人能不能帮他卖衣服。对方答应了,从他那里拿走了五条裤子,并同意再等两天来收钱。
结果好几天都没有消息。我过去一看,发现原来的人都跑了。这才知道原来的店不是红梅的,是他们租给了一个河北人。租期刚到,人已经走了,被骗了。
走出商店,他心有不甘,咬咬牙买了三包中华烟回到红梅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遇到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他递过一根烟,打开一包,给他们点燃。他开始在一旁倒苦水,跟我说他做小生意真的太难了。
正在这时,店里的货来了,他赶紧挽起袖子跑上前说:“我来搬,我来搬!”。
这样做了之后,店里的人就把河北人的住处告诉了他。
过两天,他又拿了两条烟表示感谢。这一次,他留了心,问能不能从河北租到店铺。
这位老人是红梅的经理。他听后想了想,回答说:“明天,你可以带些自己做的衣服来看看。”
习惯了摆摊,周竹泉想不通服装店会卖什么样的衣服。他在店里走了一圈,发现他们的东西都很旧了,就去西单买了两件时髦的衬衫当模特,和老婆干了一晚上,做了四件。听说有一件做工精良的衣服,就又借了两件。
第二天,我把它拿到店里。店里的人看衣服不错。他们干脆把店里的柜台租给了他,反复叮嘱他不要谈这件事。
就这样,他终于在北京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服装专柜,终于不用东奔西跑的做生意了。
也许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周作权就是一个舔脸求人的小商人,但为了稳定生活,为了几平米的柜台,他不得不放低姿态。
一个柜台不可能只卖一两种款式的衣服,于是浙江村很快发明了一种新的商业关系——寄售。
没有包专柜的人把衣服放在别的专柜卖。
后来因为寄卖的利润不比做衣服少,浙江村有人干脆做起了包裹柜台寄卖的生意。
产销之间也有一种特别的默契:阿三的专柜缺货,阿四会先帮他做衣服,阿三也会想尽办法把这些衣服买个好价钱。
温州人常说“兄弟算账清楚”,尽力帮忙,利润一定要先交代清楚。
90年代初,东欧剧变,一夜之间涌现出一大批“奸商”,在中国采购大量消费品。
“浙江村”实际上成了他们购买皮夹克的基地,加工户和经营户迎来了他们有史以来最忙碌的时候。
为了做皮衣订单,很多人熬了三四天。
柜台上有外国语学院学生写的俄文标语“本柜台大量批发各种尺寸的皮夹克”和语录。如果你不会说俄语,你就得敲电子计算器讨价还价。
还有人带着大量的皮衣坐火车到满洲里边境城市举办展销会。
很多人不喜欢的聪明,是他们在现实中挣钱和生存的技巧。
像蚂蚁筑巢一样,一点一点积累财富,从个体户变成富二代的小老板。
虽然他们是农民和石匠,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他们在不断发展自己的谋生智慧。
浙江村的社区生活
到1995年,大红门外来人口已达10万,远远超过北京本地人口。
人越来越多,这里的人慢慢形成了自己的生活体系。
一些不做服装生意的温州人做起了辅助产业:卖海鲜、黄酒、温州酱油、温州醋、温州咸菜、干粉、水蒸饼...形成一个蔬菜市场。
很多食材都是自己从老家带过来的,这也是当时在机场、火车站经常看到温州人拎着大包小包的原因——都是亲戚朋友带的货。
菜市场是浙江村的“CBD”——最繁华的区域。
买菜的时候会默默照顾经济条件差的同族的生意。
看似不经意地停在一个卖皮皮虾的摊位前,简单地问了一句“怎么样?生意怎么样?”然后称两斤皮皮虾。
家乡菜和互助,成了这群陌生人的精神慰藉。
《跨界社区》作者向标经常光顾大红门路343站旁的一家温州大排档。经理是一对母女,对客人热情好客,经常和客人聊天。你的家乡在哪里?你现在住在哪个村子?.....
家里的儿子和另一个女儿在村里做服装生意。丈夫管后勤,帮大排档买菜,在儿子的作坊打零工。
其实在温州老家,摊主是不会这样和客人聊天的。
1994年,邓村还开了一家阿兴餐馆,卖温州菜。规模装修和北京街的餐厅差不多。还提供送餐服务,熟人可以打折赊账。“浙江村”的人大多在这里办酒席。
老板娘说:“在我们这一行,我们都依赖朋友。朋友带朋友吃名气,生意好做。”
除了餐馆,温州人还开起了自己的理发店、幼儿园,甚至诊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当然,人太多也会带来麻烦。
“浙江村”出名的不仅仅是服装生意,还有脏乱差的环境和混乱的治安。
建筑扩建的平房占据了街道,生活垃圾堆积在路边,公厕污秽恶臭。.....
虽然95%的人都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总有一些人在这里不务正业,甚至以帮人解决矛盾、讨债为名成立帮派。
毕竟是自己的“家”。有问题大家一起解决。
他们集资成立了“联防自卫基金”,雇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当“报警官”,把守路口。一旦出了事,他们就一起走了,损失由基金买单。
还组织了一支“民防队”,每天五六个人一组在小区巡逻。因为铁棒是用来防身的武器,所以也被称为“铁棒队”。
为了让大家过上体面的生活,其他人聚集在刘世民这个久负盛名的“浙江村”,一起包了一块地,齐心协力建起了当时浙江村规模最大、档次最高的“乔大院”。
这个大院和现在的住宅小区一样,有公共厕所、私人厕所、垃圾处理设施和排污口,还成立了管理委员会,不仅像物业公司一样雇佣保安、清洁工、维修队、电工为居民提供服务,还扮演居委会的角色,负责调解小区矛盾纠纷。
刘家的基础配套设施非常齐全。自办幼儿园招70多个孩子,雇的6个阿姨都是从丰台少年宫和北京其他幼儿园挖来的。
在刘的带领下,附近的小学也给了他们120个名额招生,解决了孩子上学的问题。
如果人们脑子里只有服装生意,也许“浙江村”会变成一个野蛮之地。
但他们最认可的是彼此的关系和人情。在重叠的关系网中,相互团结的温暖将这些人“联结”在一起。
就这样,“浙江村”的人口口声声说要回老家,却年复一年留在了北京。
✎✎✎
浙江人在北京的故事要结束了。
而现在,脏乱的城中村,终究像变成新北京人的温州人一样,与大都市的面貌融为一体。
在异乡找个住的地方真的很不容易,不仅仅是浙江村,还有我们这些在北京漂泊的年轻人。
我们在这个城市的角色到底是什么,我们在这里寻找什么?
看这本书的时候,北京人在纽约的主题曲一直在我脑海里浮动:我千里寻你。......
“浙江村”的人渴望的不是高尚,而是极其简单,因为那是一种叫做“美好生活”的东西。
在他们心里,也许他们并没有北京人在纽约那样的大金美梦,也没有太过迷茫如何生活,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但他们知道,只有努力赚钱,才能治愈生活的痛苦。
这是普通人的奋斗,是从业者的创造,令人尊敬。
大师笔|清凉油编辑|害群之马
来源|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