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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系教授MacGordon曾从非洲人来中国淘金的现象中引入“低端全球化”的概念,意为“资本投入低、非正规经济条件下的人员和货物跨境流动”。他还指出,低端全球化“在某些方面是世界的未来”。
按摩、做衣服、当佣人,不发达地区的弱势群体只能以低端的方式参与全球贸易。这可能是光鲜亮丽的全球化的阴暗面。
#01
快速时尚血汗工厂
也许每个女孩都去过随处可见的快时尚品牌,如H&M、Zara、优衣库和Gap。它们新潮的款式和低廉的价格很难阻止人们激动的心情。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这些新衣服几乎每周都要穿,为什么能这么便宜?答案在于建在发展中国家的血汗工厂。
图|快时尚品牌店
快时尚行业,一年有52季,因为时尚潮流一周就会过时。快时尚产品从设计到生产再到上架销售的全过程只需要两周时间。快时尚品牌为了打赢价格战,会想尽一切办法挤压成本,于是将生产外包给加工价格最低的国家。在美国,一条便宜的H&M裙子要7美元,而制造这条裙子的孟加拉工人的最低月工资只有10美元。
如果你留意快时尚服装上的标签,你会发现这些服装基本上都是中国制造,越南制造,印尼制造,孟加拉制造……而这些服装厂往往建在破旧的厂房里,充满了安全隐患。
2013年4月,孟加拉国首都达卡一栋8层危楼倒塌。这是一家专门做快时尚品牌外包的服装厂。事故导致1138人死亡,2000多人受伤,是时尚界最严重的事故,涉及27个服装品牌,包括Zara的母公司Inditex,西班牙时尚品牌Mango,加拿大百货巨头Loblaw,丹麦工作服制造商Mascot等。
塌楼后的一年也是时尚行业最赚钱的一年,年收入3万亿。孟加拉国也成为世界上第二大服装出口国,因为它拥有价格最低的工人。
频繁更新和扔掉的快时尚产品也制造了世界第二大污染源。每年仅美国就产生超过1.1亿吨的布废料,其中聚酯纤维材料的降解需要200多年。在印度坎普尔,皮革厂每天向河流中排放至少5亿吨被化学废物污染的废水,然后流向农场和水井,导致当地民众患上皮肤病、肝病和癌症。
一个服装厂的女工是这样许愿的:“希望没有人再穿用我们的血做的衣服。”
#02
为星巴克种植咖啡的云南农民
今年2月,“星巴克咖啡涨价”再次引起热议。除了不喝星巴克的,恐怕还有为星巴克种咖啡的云南农民,因为无论涨价多少,他们都很难从中受益。
这些年来,咖啡越来越受欢迎,资本也在争相入场。2021年,国内咖啡圈共发生21起投融资事件,总金额超过59亿元。作为中国最大的咖啡产区,云南的咖啡产量常年占全国的99%以上。每年11月到次年4月是云南的咖啡收获季节,中间的春节往往是咖啡庄园最忙碌的时候。
图|云南参农讲述困境
星巴克喊出了“帮助云南咖啡走向世界”的口号,曼地、瑞幸、三墩& Half等品牌紧随其后。但这些都没有改变云南咖啡农赚不到钱的可悲现状。云南咖啡已经成为国产之光,但咖啡农的收入还是和10年前一样。联合国做过统计,每卖出一杯拿铁或卡布奇诺,农民就能得到其中的0.4%。这意味着,咖啡农只能从一杯40元的云南咖啡中获得20美分。
20世纪80年代末,全球咖啡消费市场迅速扩大,南美等原咖啡产区无法满足巨大需求。以雀巢为代表的国际咖啡巨头将目光投向云南。外资引进抗病高产种苗“卡蒂姆”,带来了咖啡种植技术,把云南建成了“廉价速溶咖啡生产基地”。跨国资本从这里低价收购原材料,运到海外深加工,再高价卖给中国消费者。
得益于云南农民的辛勤劳动,国际咖啡品牌迅速崛起。2019年,云南咖啡原豆及深加工产品销往欧盟、美国、日本、韩国等55个国家和地区,出口创汇9.53亿元。但由于缺乏精准的行业标准和深加工技术,云南咖啡在定价权上处处被动。最低时,咖啡期货的价格仅为每磅107美分,甚至低于云南咖啡农的种植成本。
#03
印度IT工人被派往欧美
虽然猎头这个词随处可见,但其对应的“猎头”却鲜为人知。
全球身体购物,直译为全球身体购买,指的是印度IT行业编程人口的全球流动。在印度,IT技术工人被培养成“问题制造者”,然后通过美体小铺等中介,廉价的人才输送到欧美的互联网公司。
狩猎中的“身”,相对于猎头中的“头”,是指简单的劳动。这一现象最早是由人类学家向标注意到的,并在他的著作《全球搜身:世界信息技术产业与印度技术工人》中得到发展。
在猎头链中,IT工人不会与雇主发生直接的法律关系,但劳工线将代表雇主管理工人,包括办理临时工作签证、支付工资、安排住宿等,从而使高度灵活的劳动力市场成为可能。不同地区和国家的劳务线会交换需要的货物,随时把IT工人送到需要的地方。
图|印度IT工作者的工作环境
印度猎身的兴起有其特殊的土壤,其中现代嫁妆制度尤其值得一提。由于印度根深蒂固的种姓制度,家族与个人的关系往往是“一荣俱荣”。培养收入相对较高的IT人才,是很多家庭实现阶层过渡的希望。
在向标的调研中,女方家往往会为女儿寻找合适的能成为IT人才的男人,并为男方学习IT技术提前支付嫁妆,而且双方必须在学成归来后按约定结婚。这种全家帮忙培养“IT新郎”的现象,甚至带有金融部门的“期货”性质,极大地促进了IT劳动力体系的形成。
通过中介链派遣工人的直接后果是工人被反复转手,复杂而漫长的中介链导致外来IT工人待遇普遍偏低,短期失业。雇主可以随意解雇工人,劳动者会将他们“回收”给其他雇主,或者“坐冷板凳”,等待下一个工作机会。总之,猎聘业务建立了庞大但高度分散的工人库存,IT公司可以随意选择或淘汰技术工人,但成本全部由工人自己承担。
#04
洋垃圾流向东南亚
地球的“塑化”正在让全世界感到恐惧。研究证明,丢弃到海洋和陆地的数十亿吨塑料,由于难以降解,在大气、海洋和陆地中移动,形成了自然循环过程,微塑料几乎无处不在。
在全球塑料生产无法一键关停的形势下,面对日益严峻的塑料垃圾形势,塑料垃圾的回收利用不仅是扭转局面的环保策略,更是万亿美元的再生塑料市场规模。
图|塑料垃圾溢出
每年,成千上万吨塑料被丢弃并作为垃圾卖给发展中国家处理。2016年,中国进口了全球56%的塑料垃圾,成为全球最大的垃圾进口市场。为了保护生态环境,中国于2018年1月颁布了“洋垃圾”禁令,全球回收体系陷入停滞。在此之前,中国进口塑料废物的2000家工厂,有些转向其他行业,有些转移到海外。
中国转移到海外的洋垃圾,大部分都去了东南亚国家,但其处理塑料垃圾的能力却很难跟上。基础设施的匮乏和落后严重阻碍了当地塑料回收行业的发展。2018年11月,马来西亚宣布禁止进口塑料垃圾。2019年,菲律宾港口多次拒收来自加拿大、韩国等国的垃圾集装箱,并强烈指示海关今后不允许洋垃圾入境。
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意识到他们无法承受消化塑料垃圾的后果,但全球塑料垃圾并没有明显减少,对回收塑料颗粒的需求也没有放缓。哪里会是新的垃圾运输场所?有迹象表明,它们正流向印度。
#05
便宜的肉养活了全世界的人
2017年,世界农场动物福利协会首席执行官菲利普·莱姆贝里(Philip Lymbery)带着“只有工业化农业才能养活全球七十多亿人”的神话,花了两年时间走访美国、欧洲、中国、秘鲁和阿根廷,探索全球粮食系统如何控制我们盘子里的食物,并最终出版了《失控的农业:廉价肉的真实价格》一书。
起初,菲利普根据全球化下各国和各地区参与世界粮食体系的程度拟定了一份访问名单。加州是首选,因为在那里可以看到未来的耕作方式;中国的力量正在逐渐上升。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养猪数量最多的国家。阿根廷是世界上最大的动物饲料大豆出口国。
图|墨西哥的一个大型奶牛场
参观结束后,菲利普得出结论:在“养活全球人口”的美好愿景下,现代集约农业走上了一条损害动物福利、污染全球环境、甚至危害人类的错误道路。
动物被困在狭小的农场里,超极限地生产肉、蛋、奶,默默消耗着世界上一半的抗生素,从而诞生了抗药性极强的超级细菌;大农场产生巨量的排泄物和有毒气体,干净的水和空气体成为周围居民的奢侈品。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粮食被用作农场动物的饲料,而大量穷人却在挨饿。
集约化养殖场生产的所谓“廉价”肉类的真相是,每个人最终都要为其造成的污染、疾病、虐待动物和社会破坏付出代价。
#06
当代黑手党渗透到欧洲
得益于《教父》等电影的火爆,黑手党对全世界来说并不陌生。这个起源于意大利西西里岛的秘密社会组织,是为了保护当地人免受统治者的骚扰和压迫而诞生的。但在利益和权力的驱使下,逐渐变质,演变成一个未经许可执法的犯罪组织。
随着18世纪欧洲移民美国的浪潮,黑手党人涌入美国,扎根纽约,操纵美国赌博、色情、贩毒、走私军火,从事职业犯罪活动,如绑架、谋杀、抢劫等。,实行家族统治,逐渐渗透到各行各业。
意大利政治制度逐渐完善后,黑手党逐渐失去了原有的舞台,组织内部的变化也加速了黑手党的衰落。1992年,意大利发起了以米兰为中心的“净手运动”,查处了1200多起腐败案件,涉及8位前总理和5000多名经济政治人物,引发了意大利政坛的巨变。
随着黑帮成员的落网,臭名昭著的黑手党虽然远未没落,但其活动却越来越隐秘。面对政府的严厉打击和新的时代环境,这个黑帮组织正在寻求转型。
2020年初,黑手党被爆炸性地利用新冠肺炎疫情谋利:他们向贫困社区提供必需品,向濒临破产的企业提供贷款,招募新失业人员,试图获得公众的认可和支持。
曾出版过黑手党专著的记者罗伯托·萨维亚诺(Roberto saviano)说,在过去的十年里,黑手党“投资了殡葬业、清洁公司、医院布草清洗、商品物流公司和加油站”。这不是意大利独有的问题。黑手党势力已经渗透到整个欧洲。他们打着披萨店的幌子,编织了庞大的毒品分销网络,大举进军欧洲的房地产业。
#07
“欧洲子宫”乌克兰
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数百万乌克兰人逃离家园,但大多数代孕母亲只能选择留在当地。相对于危险的逃生路,由地下空洞改造而成的临时产房更安全。此外,离开乌克兰很可能会剥夺代孕母亲和新生儿的法律保护。
作为世界上少数几个代孕合法化的国家,乌克兰每年通过代孕出生的婴儿超过2000名,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代孕广告。由于其订单主要来自欧洲国家,乌克兰也被称为“欧洲的子宫”。
作为欧洲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乌克兰的衰落非常耀眼,让贫穷的女孩无法拒绝代孕的“丰厚”收入。2018年乌克兰人均年收入3298美元,但一个代孕可以赚18000-25000美元。即便如此,在乌克兰代孕也是比较划算的选择,因为美国和荷兰的代孕费用需要10万欧元。
图|乌克兰私人诊所里的代孕婴儿
虽然代孕在乌克兰并不违法,但对于代孕各方的合法权益却没有详细的规定,这意味着代孕行业长期徘徊在灰色地带,从而为邪恶的滋生提供了土壤。一方面,代孕公司很难做到完全透明真实,换卵、非亲生、隐瞒胎儿疾病等欺诈行为层出不穷。另一方面,顾客临时“送还”弃婴的情况并不少见。
从逻辑上讲,人生就像商品一样被选择。代孕妈妈和新生儿以身体和生命为代价,买下了乌克兰代孕产业的全球化,但在法律不完善的背景下,伦理悲剧的诞生成为必然。
#08
香港菲佣的庇护下
只有每周的周日,香港菲佣才能享受到唯一的自由。往往早上九点左右,他们就会拖着行李,坐地铁或者公交,涌向中环,在这里待上一整天,野餐,唱歌跳舞,甚至还有选美比赛。多年来,香港人与菲佣达成默契——在这一天,雇主绝不会打扰她们,路人也不会在周围拍照,让菲佣过一个快乐的星期天。
20世纪70年代,为了缓解国内经济压力,菲律宾将输出劳动力作为国家发展战略。很快,菲佣因其优质的服务而闻名于世。他们每年赚取的高额外汇甚至成为菲律宾GDP的重要组成部分,被视为“新的民族英雄”。与此同时,经济高速增长的香港成为菲籍佣工外出工作的首选。根据香港入境处的统计,截至2019年底,香港约有22万名注册菲佣。
图片|香港菲佣的周日
在寸土寸金的香港,菲佣只能和雇主待在一起,除了睡觉,没有其他属于自己的房间空,这也是“中央星期天”出现的原因——只有在广阔的路边或草地上,才能和同胞相聚,或者好好休息放松。
平日里“故意扮丑”“压制女人味”成了菲佣们的生存智慧。周日她们会为了爱美之心的短暂满足而换上超短裙和高跟鞋,就像灰姑娘注定要在半夜消失一样。
#09
大湾区的非洲返祖现象
位于香港尖沙咀的重庆大厦被分割成了数千个商铺和出租屋。在王家卫的电影中,它被称为“重庆森林”。香港有最便宜的餐厅、住宿和中国制造的各种商品,包括手机、服装、建材和小家电。这里贸易频繁,鱼龙混杂。一走就能遇到100多个不同国籍的商贩、劳工、游客。当地人到了楼前会泄气。他们视其为香港的“黑心”。
时过境迁,尖沙咀已成为香港的黄金地段,重庆大厦外围早已排满了高档商场和写字楼,但大楼仍保持着19世纪的模样,成为“世界中心的边缘”。
图|重庆大厦里来来往往的人
香港中文大学人类学教授戈登·马修斯(Gordon Mathews)将重庆大厦视为“低端全球化”的代表。随着华南经济崛起为世界工厂,来自南亚和非洲的人们涌入重庆大厦,与mainland China的制造商联系,或者通过香港,他们可以迅速在mainland China申请签证,并购买大量中国制造的产品。
从尖沙咀出发,可以开车200公里到广州。小北和下塘这里也有大量的非洲商人,被中国人称为“道爷”。“在肯尼亚,除了阳光,所有东西都是中国制造,”一位非洲商人说。
淘金路上的交易大多属于“一拍即合”,价格和质量取决于买卖双方的谈判能力。“售后不负责”是这里的游戏心照不宣的规则。
因为倒卖的人经常买到假货和山寨货,为了逃避海关罚款,他们会想出一些别出心裁的办法,比如把商标和产品分开,走不同的路,回国后再“组装”起来。或者直接购买商标略有不同的山寨货,比如Nlke,Abidas。非洲人注重实用价值和高性价比的购物偏好,使得满足基本功能的山寨手机比苹果、三星等品牌的手机更受欢迎。
#10
疫情迫使义乌寻找新的出路
2022年北京冬奥会期间,吉祥物冰盾盾的火爆再次将全国人民的目光吸引到义乌。面对“一墩难求”的盛况,网友隔天喊话空义乌厂家要加快生产,但即使是万能的义乌,没有北京冬奥组委的授权也不敢轻举妄动。
每当人们有需求的时候,总能第一时间想到义乌。这座江南小城,牵动的不仅仅是国人的心。连接大市场和小商品的义乌已经成为国际小商品批发市场。然而,新冠肺炎疫情的到来,正让特别依赖外贸业务的义乌面临生存挑战。
2020年春节后全面重开的义乌国际商贸城,失去了熙熙攘攘的外商,整体营业额下降了70%。义乌海关数据显示,2020年一季度,义乌出口510.3亿元,下降14.7%。
疫情推动义乌商人寻找新的出路,通过网络直播、转战国内市场等方式积极寻求自救。他们把这种应对称为“不转型”,而是“转身”。商场里,直播中心迅速启动,商家大量招募业余主播,连老板娘都亲自上阵。到2020年7月,义乌拥有“网络名人直播”从业人员6000余人,涉及市场经营者3000余家。
在被迫匆忙转身的时候,即使是外地人也能看清楚义乌的困境:直播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很多不适合直播的商品。而且对于薄利多销的小商品,直播空的可压缩利润也非常有限。巨大的压力下,义乌商人不得不把这个机会当成“深入思考如何摆脱只提供廉价商品的标签”。
参考资料:
纪录片《真实的代价》;
全球“搜身”:世界信息技术产业和印度的技术劳动力;
失控的农业:廉价肉的真实价格;
政治秩序与政治衰落:从工业革命到民主全球化,弗朗西斯·福山;
香港重庆大厦:世界中心的贫民窟。麦克戈登;
国内光背面,云南咖啡就给星巴克做了30年的婚纱。
- END -
作者|李
编辑|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