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来源:报纸

本报记者陈灿杰实习生马庆龙包文远

16天，14159个字，无数次屏息凝神的眼神聚焦，李小重在采访中用眼神“敲”出了她对死亡的想法:安眠药，毒气...

“我不忍心死到最后”，她又在屏幕上打出这句话。她患渐冻症已经4年了，现在几乎不能动弹，只能靠电脑的眼控系统与人交流。橘黄色的光点，由眼球运动控制，游走在键盘上的字母之间，“哒，哒”的打字声像是一个呆滞的音符，诉说着生与死的选择与矛盾。

李小重正在通过电脑眼控系统打字。除特殊标注外，本文所有图片均为该报记者陈灿杰。

但是当面试问题触及到她为什么不肯死的时候，光芒突然消失了——她的眼睛失焦了。

“还有一个秘密，”她敲下这句话，疲倦地靠在轮椅上，眯着眼睛休息。在轮椅靠近头部的地方，有三圈铁丝箍。这太平常了，以前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她试图用钢丝上吊自杀。某种程度上，这个50岁女人的死就在眼前，“近”到连她身边的人都忽略了。

轮椅头部后面的铁环。

雇一个杀人犯

卡车不时鸣笛撞窗。在湖南安化县杨林社区，317省道旁的一栋三楼小楼里，李小重早已习惯了夜晚这些震动门窗的声音。那天让她心慌的是床边拧开的两罐煤气，呼哧呼哧的。

2020年7月11日晚，在微信收藏列表中给女儿留下最后几句话后，李小重想和病友们道晚安，发个红包，但煤气声不断加重她的恐惧，她吓得不敢打字。

“我的心脏像被猫抓了一样，”李小重痛苦地摔倒在地上，但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担心:为什么他还没有中毒？之前，她已经服用了安定，但现在她感到极度清醒，以确保她是中毒而死，头脑中除了昏迷没有其他想法。最后，她看着窗外的黎明。

第二天7点多，保姆苏美莲发现了，把她带出房间。李小重在绝望中活了下来。

这不是她第一次试图自杀。苏美莲说，李小重上个月买了两罐汽油，买完后放在楼梯上。到了6月底，女婿搬到了卧室——李小重说，他得练练手，让人在煤气罐上绑根绳子。她记得当李小重第一次把煤气罐拉到地上时，他还说他力气很大，而且越来越好。

但暗地里，李小重试图打开煤气，结果以失败告终。当时她的手掌肌肉已经萎缩到无法转动开关的地步。其实在意识到自己失去自杀能力后，她就开始在网上找熟人帮她自杀，问她是否认识吸毒的人，以为这些人最缺钱，但是找不到，但是很多生意失败的人都想做。

最后，李小重以两万元的价格找到了河北人王小江。李小重说，2014年她在北京开理发店时，在她去过的一个洗浴中心认识了王小江，后来他成了她最好的朋友的男朋友。王小江人脉很广，这就是她来找他的原因。至于“缺钱”，他曾经经营彩票店亏过钱。根据的女儿颜向记者出示的一份报告文件，王小江的职业是“送访”。

事发当天，李小重告诉保姆，有三个朋友要来探望，房间不够，让苏梅回自己家睡觉。

其实，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王小江。李姣回忆说，那天晚上，当王小江走进房间时，他看起来也很害怕，当他拧煤气时，他的手在发抖。他下楼后，她把钱转了过去。很快，她发现门没锁，她怕煤气飘出来。她给他回了电话，王小江同意了。大约20分钟后，李小重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如果李姣卧室的门没有关紧，会自动打开8-10cm 空的缝隙。

接下来的两天，李小重不吃不喝，但他的身体没有任何感觉。她想要回19800元的租费。李小重没有放弃自杀的念头，他把失败归咎于王小江的粗心，并且不怀疑王小江帮助她的诚意。

三个月后，她第二次找到王小江，他们同意使用有毒粉末。王小江强调，他准备的量可以让一头牛死两次。虽然李小重太小，怕调好糊后吐出来废物，但他还是同意了，“人和牛差不多。”

这一次，李小重出价5万元。她下定决心要死，并试图小心翼翼地控制死亡。她在微信上给王小江留言，说要(让保姆)准备半碗米糊。“粉”拌好后，碗一定要放正，慢慢喂。她的舌头缩了，不能倒下去，不然会被呛出来，喝不下去。考虑到药性，需要一次喂完，然后用湿毛巾擦她的嘴，最后连碗带勺一起拿走扔掉。

“别担心，”王小江回答道。

2020年10月19日，李小重带走保姆后，王小江在凌晨3点进入她的房间，要求她先用支付宝转账。然后，他给李小重喂了掺有“药”的米糊。李姣记得，与上次相比，他似乎平静了许多。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李小重急于删除微信里的聊天记录。她不想留下任何王小江犯罪的证据。“我心慌的时候手都在抖，那是一种生死攸关的感觉。”王小江直接拿走了她的手机，然后离开了。李姣当时就认定这种药是假的，5分钟内没有反应。

“崩溃是我最后的生存钱。”接下来的两天一夜，李小重坐在轮椅上没有合眼，他在电脑上四处寻找帮助。起初，她不敢向女儿表白。在发现微信被王小江黑了后，她不得不让女儿帮忙报警。李小重说，在那一个月的精神冲击下，身体负荷并不比上次煤气中毒造成的轻。

报警后不到一周，王小江在河北邢台市林西县被警方抓获，赃款被退回。李小重让他的女儿帮他写一封谅解书。她说她不想伤害他的生活。

根据裁判文书网的判断，王小江喂的“药”其实是薯片粉。2021年3月16日被湖南省安化县人民法院以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三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五千元。

关

在李姣被诊断为渐冻症之初，她的女儿单亚妮曾听到她说:掉进桶里淹死就好了。单雅妮知道，强母说的话更像是气话，她并不是真的想死。“她也觉得不甘心。”

出生于1971年的李小重对生存的渴望，就像童年对饥饿、贫穷和孤独的记忆一样，深深植根于他的内心。有一次她爸妈正好借了红薯粉，她饿得生吃。她6岁时父母离异，7岁时母亲再婚两次。此后，她和丈夫常年在外打工，李小重由养父的姐姐照顾。

李小重的妈妈很少给她买东西，即使是在她春节回家的时候。由于家境贫寒，母亲又不重视学习，李小重小学辍学，在镇上的一家理发店当学徒。

在理发店，她得帮师傅找顾客:嘴要快，态度要好，手要跟得上，把人拉到座位上。那时候，李小重是店里年纪最小的，总觉得自己“怕得要死”。有一段时间师傅住院，不是她一个人得的。她整天提心吊胆，想着有钱就拿出来骗师傅说是自己挣的，不用看。

李姣年轻时的照片。

“我要挣钱，至少要过普通人的生活。”16岁离开学校后，李小重和别人一起开了商店。她又借了一笔钱，把老房子装修好，租了出去。一年的租金是6800元，相当于县城两个工人的年薪。20岁时，她嫁给了镇电厂的临时工石军。婚后，他们借了14万，买了一辆大巴车做客运。生意爆满。李小重以为自己会在三五年内一夜暴富，却被丈夫的打击毁了。

2000年，夫妻俩去珠海打工。李小重数不清自己做过多少生意:理发店、超市、棋牌室、手机店...后来由于和丈夫的矛盾不可调和，2014年她独自去了北京，重新开了理发店。她直到完成工作才停下来。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她一直打扫到凌晨3点。当时她来例假了，累得去了医院。

李姣记得，在那个28平方米的店里，有几盆她特意买的花。她每天都给它们浇水，郁郁葱葱的生活似乎寄托着她养老的希望:赚够养老钱回家。出乎意料的是，身体的失控扑灭了这种可能性。

2017年7月，正在店里忙着拖地的李小重，转身时突然滑倒，右膝青肿。医生说他的腿被拉断了。在家病了3个月，还是走路不稳。她想去附近锻炼，但在路上摔倒了。当时她的腿遇到迎面而来的车就很难后退。

去了很多医院的骨科，病因至今不明。当时，正是商店停止出租的时候，李小重决定回湖南看病和休养。2018年5月14日出发前，她依依不舍地发了一条朋友圈:北京暂时告别。

在湘雅医院，李小重被诊断为疑似进行性冻结:一种典型的神经退行性疾病，其特征是肌肉逐渐萎缩，然后缓慢丧失交流、进食或呼吸功能。大多数患者会因呼吸衰竭在3-5年内死亡。然而，目前还没有治愈渐冻人的方法。病人靠吃药和护理来延缓病情，有的病人能活10年以上。

纪实小说《与莫里共度的星期二》曾生动地描述了渐冻人症:它就像点燃的蜡烛，不断融化你的神经，把你的身体变成一堆蜡。通常情况下，“燃烧”从腿部慢慢往上，最后只能通过插在喉咙里的管子呼吸，而你的意识思维似乎被紧固在一个软壳里。

“如果你得了这种病，你将被判死刑，”李小重说，无法接受最初的诊断。她四处求医，去怀化针灸了两个月，看病、交通、酒店花了近4.8万元。她没多想。“我想尽力试试运气。”曾有中医提案，以毒攻毒，中药加砒霜。李小重敢试，但医生不敢开药。

颜回忆说，在医院拿了报告后，她的母亲会检查各种信息并自己做出“诊断”，而且经常在医生通知她之前就哭了。但到了医院，她总能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相应的科室，甚至还能排到前面。“她不会再恐慌了。”那时，李小重还能走路，但他只是想让女儿抱着他。

但当时亲戚之间的气氛异常的沉默和压抑。李姣在长沙治病期间，住在他女儿家。有一次保姆让单雅妮多吃点肉，漫不经心地说:“我老了，吃也没用。”李小重觉得她在说反话。家里人不敢谈笑风生，生怕有些话会突然戳到她的痛点。

2019年1月再次确诊后，绝望的女儿花了3万元为李小重做了一个仪式，脸上画满了鬼的符号。“想象是一场噩梦。”她的身体似乎燃烧得更快了。她的孙子在三月出生。她要抱一会儿，就得先坐好，胳膊使劲，怕摔在孩子身上。到了六月，她已经坐在轮椅上了。

“花了太多钱，走了太多弯路。”即使确诊后，李小重仍然没有放弃，在家乡安化县按摩、理疗、服用保健品。最多的时候，他每天轮流吃五种药，只缓解病情发展的进口药“太厉害了”，一个月就要吃四千多。当40多万养老基金见底，她走不动了，彻底放弃生存，去长沙陪女儿两个月，想和家人一起度过最后的日子。

回到家乡，李小重拒绝带着落叶回到自己的根，她打算自杀。“生得好，死的时候就死得痛快。”

确诊后，李小重每月只需4000多元服用进口药“利如泰”。

阴影

“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特别难过，想到要告别，”李小重说，当她从长沙回到家乡时，她的眼睛有些湿润。面试那天正好是假期，她女儿的家人来看望她。当电脑念出她的话时，一家人顿时陷入沉默，只有两岁半的孙子在牙牙学语:“难过，难过。”

当时，李小重尽力不让她的亲属注意到她自杀的想法。回老家的路上，她话不多，大多是看着沿途的风景，或者刷掉手机，强迫自己转移复杂的心情。

厕所助推器。当李晓刚从长沙回到家，他几乎不能用它来看阳台上的风景。

李小重说，早死不会拖累亲人，少受点苦。在被雇佣的凶手自杀前，即确诊后约4个月，她曾托人从网上购买安眠药和安定，藏在化妆包里的两个维生素瓶中。在长沙女儿家的两个月里，她偷偷练习拧瓶盖，尝试吃药。当时她感觉身体机能在迅速衰退，特别注意吞咽功能。她害怕自己一拖就失去了自杀的能力——回到老家，只能靠粗壮的身躯“蠕动”着吃药。

趁着手还强壮，2020年1月16日，李小重带着保姆把安眠药倒进酸奶里。前两对，她咽下去了，手都抖了，快不行了。她舍不得亲人，只好给自己洗脑:来吧，不要犹豫。

Chanyani回忆说，她母亲昏迷了两天，期间醒了几次。别人问问题，只是笑，摇头，流口水，等等。她的第一句话是:为什么我还活着？安眠药加重了李小重的病情，使她很难端碗。

后来，李小重试图用铁丝上吊自杀。她买了铁丝，发现高估了自己的剩余力量，换了最细的。2020年6月28日到了之后，她让保姆在房子周围绑上铁丝，以免保姆怀疑。

由于无法折断，李小重用同样样式的最细的金属丝代替了它。

实施过程中，她以为“扭两下再扭两下就解决了”，但当铁丝慢慢靠近脖子时，忍住的力度是那么的短而小，手一松，生活又回到了原点。李小重对自己当时差点被卡在脖子里表示遗憾。

在试图用电线自杀失败后，她还两次买了煤气并雇了杀人犯...

对李小重来说，生活似乎需要更多的勇气，就像被笼罩在阴影中一样。身体失控是她最直观的变化。原本1米56，106斤的身材现在萎缩，皮肤松弛下垂在骨架上；李小重身体的所有部分，只能勉强摇动几根手指和脖子；她也失去了语言，吃力地吐出的话拖得越来越含糊，越来越慢。直到几个月前，只有“尖叫”——那种从身体里抖出来的尖叫，气流摩擦着她的喉咙。

平时吃饭的时候，要用勺子把蔬菜和粥捣成泥。每次半勺慢慢咽下去，喂一个小时。洗澡需要两个人的帮助。把她平放在椅子上后，一个人负责打扫卫生，另一个人负责稳住她的身体防止滑倒。因为上厕所不方便，李小重特意减少了喝水的次数。他真的很渴，所以他喝了一两杯。

去年夏天，窗户外面贴了一些纸板来遮挡光线，因为李小重觉得光线太刺眼了。

卫生间的窗纱有个洞，贴了硬纸板。

不久前，一只老鼠穿过她的后脖子，她动弹不得。极度的恐惧使她尖叫起来。上次，老鼠爬到了她的后脑勺上。她总觉得头发里有虫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毕竟，在采访前的50天里，她只洗过两次澡。

一个闲置的加热器被用作李小重的脚凳。如果她能低头的话，会在采访中好几次看到一只小老鼠从锅底伸出来，似乎在觊觎桌子上剩了近一周的剩果皮、蛋糕、咸鱼干。这栋建于21年前的小楼，二楼散发着酸木的味道。

“家就像一个垃圾场，”被囚禁在轮椅上的李小重盯着他面前支架上的电脑，打出了这句话。然而，Chanyani记得，她的母亲曾经是那种一边骂她不整洁一边帮助打扫房间的人，几乎每天都拖地板。

一向挑剔的李小重试图保持他最后的尊严。早上洗脸，刷舌头，清喉咙粘液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新来的保姆蒋安红有点粗鲁。尽管李小重一再强调自己呼吸急促，但江安红经常在擦脸时把毛巾挂在鼻子上。有一次，李小重便秘，在厕所里嘀咕了很长时间。他出来后，让保姆下次帮他出来。几乎一直在和别人视频通话的江安鸿，直接按下了小腹。

李小重的床头贴着“洗手”的字样，提醒保姆注意卫生。

也许，李肖璨唯一能控制的，就是整天面对着他的电脑。在主界面上，有一个人体模型。眼控系统可以根据视线的停止位置对人体模型进行标记，点击“此处痒”、“此处痛”等快捷按钮，呼叫保姆。一旦眼控系统出了问题，“等于救了我一命。”通过它，李小重可以聊天，网上购物和刷剧。她说，过这样的日子并不太难。

计算机眼控系统的操作界面。

失眠是另一回事。硬邦邦的床让她疼了一整夜。过去，李小重最大的爱好是买衣服。她爱美，所以坚持游泳。如果她没时间出去，会安排呼啦圈，仰卧起坐，抬腿。现在，很难翻身了。

“往事和幻想就像梦一样。”只有思维是不受约束的，李小重经常被困在各种记忆中。难过，她不想谈这件事。开心，下班后和朋友一起去唱个K，去浴池洗个澡，或者北京的旅行很少。她有点后悔。她那时应该更喜欢它。

躺在床上，她幻想着在另一个世界，她会在女儿的小区里开一家美发养生馆——她会每个月再赚一万块，她也会帮忙照顾孙子孙女，安享晚年。

李小重的孙子(右)玩过家家，为她化妆。李小重不能动，只能坐在轮椅上微笑。

亲戚

采访中，有一个问题是李小重一直不想触及的:毅然决然的死亡背后，除了疾病，还有别的吗？

在雇佣事件中，苏美莲照顾了李小重近四个月。她回忆说，那时候李小重说起各种往事，“我好开心，笑了很多。”比如她老公以前追她，晚上总是带她去看电影。在我提到吃安眠药之前，我的语气还是像在聊天。“(那次)她老公跟她生气了，不想活了。”

据苏美莲观察，奎石军照顾李小重的时候，也会发脾气，但是按摩和喂奶都挺贴心的。只是大多数时候，他不在家。李姣自杀三次，石俊在外地。苏美莲说，李小重曾经向她抱怨说，在她生病初期，她的家人都挺好的。如果你想要什么，你可以马上给她买。能为你做好的，一定会想办法为你做好。“时间长了，你会失去你的心。”

梅莲试图开导她。如果你想敞开心扉，你可以把一切都藏在心里，只会越来越糟。在她看来，李小重的情况很难问他的家人:每个人都有脾气，时间长了很难有耐心。

自从李姣因病回到家乡后，保姆主要负责照顾他。然而，由于保姆更换频繁，有时需要石照顾他才能找到下一个保姆。

史正在给喂食。

单雅妮说，她妈妈之前已经让她爸爸回家三次了。李小重觉得，如果丈夫在，保姆至少会注意一些事情，不能欺负她，不能动。

采访期间，保姆江安红辞职了，石只好喂吃饭。他因为喝酒肚子痛，所以经常睡在自己房间里，喂奶时间也不规律。到了喂食的时候，有时他会专心看直播，李小重也要“叫”他专心喂食。听到这叫声，隗嚣石军的眉头扭曲了。

李小重说，有一次魁取笑她说，她吃的粥和母猪被关禁闭时吃的粥是一样的，那顿饭她也没吃。

在第二次雇人自杀后，原本在外从事货运的石呆在家里，不再外出打工。在接受采访的两周时间里，库伊·石军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打牌，记者们见过他几次。当被问及问题时，库伊·石军先生常常保持沉默或走开。

在唯一的一次采访中，奎·石军说，不去上班有几个原因。“(我)不能出去打工，保姆也不稳定。”他补充道，“现在我们开车，五十多岁的人不要了，他们买不起车(车身)，没钱。年纪大了很难找到工作。”

单亚尼说，他父亲的内心对李小重拒绝死亡也有复杂的情感。禅亚尼的爷爷患了胃癌，生病了还得照顾农活。有一次，疼痛难忍，他决定在家上吊，被石按住了。在李姣确诊初期，他的父亲私下跟她谈过这件事，说这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看着爷爷活着死去。

至于单雅妮自己，刚开始得知母亲的病情也同样难受。母亲探望期间，怀孕时一直陪在身边。看到西医治不好她，她去找了中医。那时候她妈妈能起来挪两步，在她眼里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是，她妈妈对中医持怀疑态度，“我觉得没用。”经过长时间的劝说，母女俩都很恼火。“她身体可能有些我们感觉不到的疼痛...我不能像个孩子一样给她吃药吧？”

随着病情的加重，颜也感到了的失控。不像签手术单，她觉得妈妈有了结果:呼吸衰竭。“慢刀切割”，营养，呼吸机，切割更慢。

单雅妮说，她现在已经麻木了，但提起这件事，还是觉得窒息。在她眼里，母亲的活动范围甚至比监狱还小，只能糊里糊涂地吃饭。如果我用这台电脑关了我家两年，“我疯了，瞎了。”

单雅妮平时在长沙带孩子。每次事后得知母亲自杀的消息，她都觉得很难和母亲沟通。母女回避生死话题。劝母亲活下去，她连自己都过不了。能不能早点自杀或者延缓窒息？哪个选择更极端？这个问题没有解决办法。“但是你能帮她什么呢？没有。”

在生病后，她的孙子的照片和视频在由颜发给她的母亲之前应该得到考虑。孩子们整天兴高采烈，跳来跳去。如果他们送的太多，怕刺激到她。如果他们送的太少，就怕她想太多。单雅妮说，她曾经想过带孩子回娘家，添点气，自己照顾妈妈。她尝试后放弃了。

家里的气氛让她再次感到熟悉的痛苦:从小父母就在吵架，“他们的日子我看够了。”她形容父母的心情是反复无常的，“相爱相杀”。母亲喜欢撞枪口，加油点火，父亲脾气也暴躁。后来即使母亲成了病人，父亲生气了也不管。单雅妮选择了回避。她不想让她的孩子经历她所经历的。

如今，Chanyani一两个月回去一次。拜访次数更多的李小重是她的婆婆。81岁的她，总是坐在一边沉默不语，但她心里相信，她多活一天。李姣煤气中毒时，她煮了解毒绿豆汤，还买了葡萄糖。她不理解儿媳选择自讨没趣，“她只是迷失了自己。”

李小重的岳母和孙子。

但是李小重不这么认为。她说要不要活下去，要看家庭条件，是有钱还是别人。“我什么都没有。”刚来珠海工作时，她想到女儿在鞋厂上班的间隙总是偷偷抹眼泪。她说，现在病情已经到了晚期，更加依赖家人，但女儿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可能长时间照顾我。”采访中，当记者问起我得病前的往事时，李小重特意叮嘱我:“别把我搞得那么能干，现在都是靠别人，这样会让人更讨厌。”

生死[/s2/]

今天的李小重，更多的安慰和理解，也许在这群病人身上。她不怎么和以前的女朋友聊天。她俏皮地说，别人不可能这么闲，整天坐在电脑前聊天。

在患者群里讨论疾病的尴尬，经常互相分享各种治疗痰浊、便秘、失眠、抑郁等问题的药物，以及生与死的“纠结”。一位患者发“安乐片”缓解焦虑，被调侃:真想摆脱。估计大家都已经买好了。

看着这些留言，李小重似乎会意地笑了笑，还特意回复了患者一句“注意不要吃多了”，然后放大了药品的照片，点击收藏。目前，李小重吃止痛药最多，久坐后疼痛难忍的地方，他会吃一两片。

有时，该集团还会发送呼吸机等治疗仪器的转售信息，这往往意味着某个病人已经去世。病人的突然失踪仍然让李小重难以接受——在采访过程中，她被困在那些回忆中，眼睛似乎在追逐遥远的地方，极度疲惫。她打了个哈欠，点击屏幕上的“报警”框，让保姆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一个还活跃在群里的“老病人”也曾感动过她。对方1996年得病时才28岁，现在还能坐着轮椅陪家人去公园。李小重想，如果有别人的家庭，她在寻死这件事上可能会很矛盾。她希望自己最好再得一次癌症，早日摆脱。采访中，她反复叮嘱我们要把安乐死的提议写进报告，哪怕实际实现的可能性只有万分之一，也要争取。

事实上，李小重在两次失败后并没有放弃。她在好友列表上找到了几个可能的候选人，有的要求先转账，有的提出了几乎不同的方法。她提到这件事，就问:“谁敢来？这些都在新闻里(有媒体报道称李小重雇了一名杀人犯自杀)。你想要钱吗？我也没钱。”

对李小重来说，账户余额是一个“倒计时”，时不时会闯入他的脑海。李小重支付保姆的费用。目前，石也很缺钱，家里的水、电、煤气、饭钱都是她自己承担的。李忠德每天盯着计算她能付保姆多久的工资。每次付钱，她都怕钱没了，人还在。

问及剩余积蓄，她紧张地发私信，“别在保姆面前说。”李小重总说她有钱，怕被保姆看不起，以后会更欺负她。她说她曾经让一个“坏保姆”饿肚子，后来警告说，只有一次扣一天工资，才解决了吃饭问题。

其实她不是不想活了。李小重说，他目前的呼吸功能很难一次维持几秒钟，事实上，他本应该使用呼吸机。在被动窒息之前，她想活得有尊严，体面。她还没有拆开病人家属之前捐赠的二手呼吸机。不知道能不能用。

采访中，记者帮她发起了水滴筹。她想买一张自动翻身床，还想在县政府敬老院弄一张床。

得知李小重的情况后，安化县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和市长一起前来看望。受访者供图

自9月27日筹款活动启动以来，李小重就在电脑屏幕上发布了这个页面。每次金额更新，她都要再刷新一次，仿佛在确认累计的数字没有说谎。两天后，这个数字停止在一万三千多。但是，她还是习惯性的刷界面。

之后她给亲戚朋友发链接，要求转发。李小重似乎没有意识到，她每次发的信息基本都是一样的，可以复制粘贴群发。但她还是很执着，给大家打重复的信息。

截至记者发稿时，李小重的界面上还滴着水。

(王小江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