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明哮天,《财经天下周刊》作者
编辑/董玉清
对于一些年轻人来说,“进大厂”可能不再是他们的终极追求。特别是互联网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的周期,互联网工作者的职业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2021年5月,彭宇决定离开这家大工厂。没想到,在辞职的过程中,我被上级围追堵截。按照公司规定,员工辞职需要直线领导批准,但当事人踢皮球,告诉彭宇需要找二级领导批准。二级领导也支支吾吾,让彭宇找更高级别的领导...过了很多天,上级领导在公司办公软件上回复了一句话:好的。
“派系斗争”只是彭宇决心离开大厂的导火索。此外,在分红高峰的新周期下,大厂很多员工被冗杂的公司架构和重复的工作内容压得喘不过气来。彭宇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他的团队空降职了很多领导。“新官上任,大家都在燃烧,每天(都)感觉很压抑”。
也有一起工作的员工向他吐槽。原本他们从事的是以高效率、扁平化著称的互联网业务,现在却越来越像在电子厂工作的流水线工人。
另外,对于很多人来说,当互联网公司开始注重人际关系时,一切都感觉陈腐,彭宇尤其不能适应这种撕裂感。他直言,如今的互联网公司,尤其是大厂商,似乎与崇尚“开放、平等、合作、速度、共享”精神的互联网渐行渐远。
与彭宇相比,海林和宁晓辉的离开要顺利得多。2020年,从事用户增长和运营的海林从某大互联网公司离职,开始做短视频生意:“差不多四年多了。当我加入公司时,Tik Tok还没有出来。现在转向短视频,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我们出去突围吧。”
2021年4月,在字节跳动后台支持部门从事产品运营的宁晓辉也决定离开。与彭宇和海林的“逃离大厂创业”不同,宁晓辉形容进入大厂只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创业和学习技术。所以,他前脚离开字节跳动,后脚就进入了自媒体创业领域。海林离职后也一直从事电商、广告、人才孵化相关业务,成功踩准短视频爆款。
彭宇不想去其他大厂,但是他的轨道没有广泛的就业前景,所以他不得不在几个大公司之间来回跳跃,但是他害怕再次陷入大公司的派系斗争中。
虽然他们离开大厂的原因各不相同,但一个明显的变化是,在年轻人眼里,大厂的光环似乎不那么闪耀了。
大厂出身的喜与忧春节刚过,互联网公司开始了新一轮裁员潮。
2月15日,据媒体报道,滴滴正在大规模裁员,从创新事业部R-Lab到网约车、两轮车、货运等出行服务,几乎涉及全线。报道援引滴滴内部人士的话称,整体裁员率在20%左右,月内会通知。
2月17日,新浪科技再次援引美团优选内部员工消息称,美团优选已经开始裁员。代理端和直代端都有大幅度裁员,R&D邮报还不清楚。《财经天下周刊》就裁员消息向美团求证,截至发稿,尚未收到回复。
不久之后,微博疑似大规模裁员的消息也在职场社交平台上排名第一。虽然微博已正式回应“没有裁员”,但相关话题热度居高不下。截至2月21日,“微博优化”话题热度已达1039万。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互联网进入了新的周期,对于一线员工来说,职业规划也面临调整。原来,从一个大厂跳槽到另一个大厂实现30%左右的加薪,是很多互联网人的财富密码。但现在,这种想法正在越来越多的群体中淡化。彭宇说自己目前创业想法最强。“你不能说什么都不做,(或者)一路走到后面看着最后。”
而且,对于一些人来说,大厂的经历已经成为一笔宝贵的财富。在良莠不齐的情况下,不仅让他们感受到了差距,也让他们在创业尝试中有了更多可以走的捷径。
在社交媒体上,有很多人分享“离开大厂创业”的经历。比如2020年离开字节跳动后,阴雨连绵,辞职后成为哔哩哔哩时尚界的UP主。她直言,“字节跳动节奏很快,能学到很多(可重复使用的)技能和思维方式。比如现在,我会用面向工具的思想来提高效率,给自己设定OKR,然后把我的时间线往后推。
2021年4月离开字节跳动的企业家宁晓辉也称赞了OKR模式。虽然他承认“自己创业的时候不是很懂”,但字节跳动“会前看文件”的习惯让他继续创业。他认为这样确实可以提高会议效率。
此外,字节跳动的企业文化也让他受益匪浅。宁晓辉告诉《财经天下周刊》,字节跳动的企业文化“字节扇”有一种“率真清朗”,让他印象深刻,“我一直在学习率真清朗的文化”。离开字节跳动后,他还将“坦诚清晰”的文化运用到后续业务中。在他的直播事业中,这种文化的落地也让他收获了不少关注。他发现,当自己足够“坦诚和清楚”的时候,对方也会对自己坦诚。“不管是线上直播还是线下直播,大家都会觉得你是真人,会关注你。”
林对互联网模式有更深的理解,所以他直接把一些经验复用到创业中。“所谓互联网思维,更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解决具体问题的能力:如果你能解决(问题),抓住机会,你就能赚钱。”
比如海林选择了当时最有潜力的短视频赛道,从事电商、广告、人才孵化业务。这些看似与前期用户增长无关的业务,底层逻辑却可以交换需要的商品。互联网巨头工厂时期,无论是冷启动产品,还是通过各种手段实现新用户、推广寿命、提高留存率,目的都是为了让产品成长。海林认为,虽然现在做的工作没有以前精细,但最终的导向是一样的。
一方面,海林认为自己是国内接触短视频的第一人,比别人更了解市场布局和结构。另一方面,工作经验的积累也让他对平台推荐机制、人才的需求和调性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你想想,现在平台上有几千万粉丝,2016年就有几十万粉丝了。你会知道他的整个成长过程,和他的交流也会更有话题性,更顺畅。”
焦虑过后,彭宇经过一番挣扎,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而跳跃的选择——进入餐饮业做烧烤。
虽然我直言不喜欢餐饮行业,但是因为我家有几十年的餐饮创业经验,在这方面我更有发言权。从小到大的彭宇坦言:“那时候没有别的办法,觉得还是先做吧。”
彭宇有自己的互联网打法:彭宇在前期调研期间观察到,烧烤做线上外卖比线下外卖多,外卖平台曝光、评价管理、竞价这些要素都可以用互联网思维解决。在生产过程中,通过资源整合,可以将烧烤流水化、产业化。此外,彭宇还发现,餐饮业的特点更适合玩私人流量。“因为顾客觉得味道好,就可以再买,这种情况很常见。”此外,一人回购还会带动辐射到身边更多的亲朋好友再次购买,从而达到“产品”的新效果。
离开大厂,却离不开996虽然出生在大厂创业让很多人有了优势,但在实践中,创业和互联网工作的“水土不服”也逐渐浮出水面。
和互联网上的产品冷启动一样,在彭宇看来,餐饮的冷启动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他没想到,因为这种既定的思维,他的第一次创业还没开始,就直接结束了。
从互联网行业来说,彭宇仍然有着重流量的思维。他认为,餐饮品牌应该在冷启动阶段加大投入,为品牌体量奠定基础。但是合作方的态度完全不同,餐饮中有很多不可预知的情况。前期投入越多,后续亏损越多,无法偿还的概率越高。结果两人分歧严重,第一次创业草草收场,结局很惨。
事后,彭宇始终不忘“回顾”这次创业失败的原因。他认为,造成这个问题的原因在于,虽然两人“同窗共枕,共握一杆枪”,既是同学又是战友,但两人随后的职业规划却有着明显的不同:合伙人继承了父亲的汽车生意,彭宇退伍后进入互联网行业发展,两人轨迹的巨大差异似乎注定了这次创业不会长久。
除了做企业和做互联网的思维差异,创业者还需要扮演统筹考虑的角色,这与大厂的“螺丝钉”角色不同。互联网公司已经形成了极其规范和精细化的运营模式。互联网工作往往只要求员工做好长链中的某个环节。外界嘲讽互联网从业人员“面试时造火箭,工作时搞砸”不无道理。但进入创业阶段,不能只想着“拧螺丝”,还要想着“造火箭”。
选择在熟悉的短视频领域创业的海林遇到了麻烦。海林对市场业务并不熟悉,因为其业务和经验偏向于产品和用户的运营。“业务资源少,业务能力不足”的局面一度让海林捉襟见肘。在拓展第一单业务时,海林先列出了大概20-30家需要拓展的公司,但最后建立联系的客户只有个位数。好在最后扩大到其中一家,第一单业务也宣布“开放”。彭宇也对《财经天下周刊》表示,创业不同于互联网平台,只要不是一线从业人员或者市场相关岗位,互联网公司一般不需要工人的沟通能力。
有着丰富创业经验的宁晓辉在直播创业中也踩了不少坑。宁晓辉早期的设想很简单。通过哔哩哔哩、Tik Tok的视频引流,转化为私域流量,通过卖课实现商业变现。但问题卡在第一个环节。“引流都没做,哔哩哔哩和Tik Tok都是一万左右的粉丝。”因为没有粉丝基础,直播转化效果不尽如人意,链条后端的商业变现自然无法实现,这让宁晓辉很苦恼。
如果说海林和宁晓辉由于资源匮乏,可以通过精致的业务,通过口碑传播获得更多的客户,那么彭宇的“社交恐惧”属性,让创业再次陷入瓶颈。
刚创业的时候,说“有点社交恐惧”的彭宇不知道怎么招呼客人。“我会小声问顾客需要什么”。随之而来的是糟糕的客户体验。最后服务和客户体验都变成了金钱损失,集中在他生意的日常营业额上。
另外,互联网往往有很强的试错能力,很多人给《财经天下周刊》反馈。互联网公司对创新产品的容忍度很高,往往有一年甚至半年的运营周期。如果他们达不到预期,项目就会被削减。出去创业,个人的抗风险能力要弱很多,显然不能和互联网大公司相比。
即便如此,自己创业也难免赔钱。工作中接触到的个别KOL让海林很头疼:“达人的契约精神会更低。有时候,他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完成,会给我们造成一些损失。”海林的感情不是空。其实在行业发展初期,赚快钱的人很多,跑来跑去。在此之前,人们与互联网平台发生纠纷的情况并不少见。Tik Tok电商公布了2021年底平台治理年。报告显示,当前一年,Tik Tok电商共处罚违规创作者97万余人,违规商家40万家,拦截违规产品发布9100余万条,屏蔽销售侵权产品店铺数万家。
同时,很多人也深深意识到,即使离开了大工厂和高速互联网机器,也无法告别“996”,甚至“007”。
第一次烧烤创业失败后,彭宇迅速调整心态,迎接第二次冷盐水餐饮创业。然而,小规模的冷盐水创业需要彭宇投入全部精力。为了获得性价比最高的更好的原材料,彭宇说,“整个夏天,每天睡觉时间可能在五六个小时左右,这是最多的。有时候可能会熬通宵,第二天还会一遍又一遍的继续做这些事情。”此外,产品的粗加工和精加工,以及食品安全问题,都让想从互联网做大的彭宇有点难以应对。
怀念大厂,但不后悔第二次创业的失败也让彭宇损失了一些积蓄。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在打车之前,他不考虑是“专车”还是“优享”,但创业之后,能坐地铁就再也不打车了。
还有很多前工厂员工创业了。偶尔会在困倦的某个时刻怀念互联网的高薪和优厚的福利制度。在互联网工作时,他们的身份是工人,大厂的高薪不会让他们“花半毛钱”都觉得尴尬;虽然吃的有点油腻,但是在别人眼里还有很多食堂和下午茶;而且在一个不需要加班的周末,你也不用去想创业者喜欢什么“见投资人”“和股东社交”。可以在出租屋的床上追剧打游戏,整天无所事事。这些之前还能期待的难得经历,在创业之后都消失了。
除了外部压力,来自家族成员的压力也让创业者感到尴尬。彭宇告诉《财经天下周刊》,当决定创业时,家人和朋友会认为“上班挺好的,不要出去鬼混了”。尽管他们仍然支持彭宇的决定,但当他们听到这些话时,难免会感到不舒服。
所以有些人离开大厂一段时间,很快又回到大厂。第二次创业失败后,彭宇选择回到另一家大厂,从事与上一次类似的赛道工作,但时间不长,他选择了继续创业。
彭宇称自己是“理想主义者”。就像他从地质系毕业,经历了在山里听狼嗥的经历一样,他想在45岁之前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但现在离45岁也不远了”。
宁晓辉认为大厂决策链条长、项目进度慢等问题无法与创业的即时反馈相比,他更喜欢“从0到1”的创业状态,而不是大厂“从10到100”的工作。此外,宁晓辉发现,在字节跳动期间,虽然周围的人都是精英,但他觉得每个人都在忙于工作。自己创业走上正轨后,就有了自己的生活。“虽然周末直播会比较忙,但是平时可以按照自己的节奏休息”。
对于和宁小慧,海林也直言“不后悔”。虽然自己创业不像在大的互联网公司拿着固定的工资,扮演着“螺丝钉”的角色,创业的试错成本和抗风险能力也不如以前,但是“我可以自己做决定,尝试自己想做的大方向或者事情,得到的收入完全是自己的,我肯定更喜欢现在。”
当然,选择创业而不是工作,也和很多人自身的性格密切相关。林海直言自己可能是一个“渴望成功的人”,他甚至觉得自己和现在流行的CEO们是一类人:“每个人都不甘平庸,肯定都想取得更大的成功,而不仅仅是一个拿着固定工资的人。”
更何况,一旦走上正轨,创业所能获得的财富远不止大厂里的固定工资。2021年,海林注册了公司,两三个月就做到了百万流水。“但是现在一个月差不多几百万了”。此外,他还从以前的公司招聘人才。不久前,海林得到了一位老朋友的投资。似乎一切都在变好。宁晓辉还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他一场直播能赚几千块钱现金,一天两三场直播近万元,和大厂工人的收入不一样。
海林告诉《财经天下周刊》,他的期望是今年创业更上一层楼。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一半以上的精力投入到账号孵化上。希望在这个节点上,账号从0开始,看能不能突破100万粉丝,看对应的月销售额能不能达到100万。”彭宇也在今年1月注册了一家新公司。现在经常出差,忙于应酬。他说,现在每次体检后,他都不敢看体检报告。
没有了大工厂的庇护,生活还在继续。一大早就去菜市场看过了,也见过不少投资人。像海林和彭宇一样,越来越多的企业家离开了大工厂。在从大工厂移除过滤器的同时,他们对互联网公司不再抱有幻想。与此同时,他们也在努力生活,坚信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实现更美好的未来。
(应采访对象要求,海林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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