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院子里有几棵石榴树,靠近院墙边上那棵是酸石榴。酸石榴的叶片和花朵都没有甜石榴的逗人喜爱。我们小时候那会儿隔三岔五到沟里抬水浇树,每棵甜石榴树根下浇三桶水,酸石榴树根下就只浇一桶水,有时候忙起来干脆就懒得给它浇水。
夏天的时候,石榴树根部很容易长毛毛虫,我们拿燃烧着的木柴去烧毛毛虫,甜石榴树干上的毛毛虫处理得干干净净,酸石榴树上的毛毛虫就胡乱打整几下了事。我们不喜欢酸石榴树是因为酸石榴真的很酸,以至于酸石榴树在我们眼里也就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甜石榴红透了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要去爬几回树摘石榴吃,也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吧,我们就把甜石榴“消灭”干净了。
甜石榴摘完了我们就想起酸石榴来,这个时候的酸石榴剥开石榴皮一看,石榴籽一颗都没有红,吃起来除了酸还是酸,而且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寡酸,断然不敢再吃第二口。酸石榴虽然不好吃,但结的果量起码是甜石榴的两三倍。有时候闲得无聊我们就摘几个拿到村里去搞恶作剧取乐,给别人说是甜石榴,别人揉一把石榴籽喂进嘴里一嚼,酸得人家哭爹喊娘。我们去上学的时候书包里也不忘放几个,上课的时候拿出来悄悄剥了,分给前后左右的同学吃。
等到酸石榴籽开始变红的时候,酸味不但没有消减,反而变得更加醇厚起来,这个时候的酸石榴在做菜的时候可以拿来当醋用。只是酸石榴好不容易到了可以派上用场的时候,树上已经没有剩下几个了。我们每年都把大人叫我们不要去摘酸石榴,等长好了好吃得很的话当作了耳边风,好像家里的酸石榴本来就不是用来吃的水果,而是供我们取乐的玩物。
我家搬到镇上那年的深秋,我回家了一趟,房子一直空闲着,大门上是铁将军把门,院里的石榴树自然也就没有人打理了。那天,当我推开两扇厚重的椿树木板门时,涌入眼帘的一幕把我感动了。
只见甜石榴树已经叶枯果烂,唯有那棵酸石榴树上还挂着累累果实,有些枝条因为结的石榴太多,都快垂到地上了。我随手摘了一个酸石榴剥开,里边的石榴籽颜色已经是乌红色,吃起来味道甜中带酸,竟然非常可口。我想起以前大人说的等长好了好吃得很那个话,还真不是骗人的话。而在那之前,酸石榴确实是还没有长好就被我们玩完了,以至于陪伴我们很多年,我们都不知道家里的酸石榴成熟后原来是那种甜甜酸酸的味道。
金秋十月,又是石榴大量上市的时节,我走遍了这个城市的几条街,又到超市的水果摊档上去看,打算买几个酸石榴回去吃,可是都没能如愿。他们说酸石榴不能当水果吃,当然也就不能和水果放在一起卖。我听了有些遗憾,很想把小时候大人给我们说的话给他们说一遍。
(写于2021年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