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8年到2022年,我见证了北京的变化。/瑞宝摄
2008年,我家还住在广州的老房子里。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转播的那个晚上,我至今记忆犹新:当时的电视机还没有现在的大屏幕高清,电视机传来的声音难免夹杂着嗡嗡的噪音,客厅的空空调嗡嗡作响。
当时婆婆正在厨房做宵夜,爸爸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看着开幕式。我在地上坐了两分钟,以困为借口溜进房间——虽然痴迷于床边的当地媒体八卦杂志,但在开幕式结束前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下起了小雨。婆婆带我下楼去琴房练琴。我的生活照常进行,似乎并没有因为一场开幕式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记忆在这个夜晚最为清晰。
当时我还是个小学生,怎么也想不到北京会在2022年举办冬奥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双奥运城市”。我从来没想过未来的自己会和它有奇妙的联系。
我成为了北京冬奥会的一员。
2022年,我在冬奥会工作。/瑞宝好友照片
注册的第一天:
感觉像电影的主人公。
2022年,北京冬奥会期间,我在奥林匹克转播服务公司(OBS)的档案部工作——这个部门主要负责对奥运会的各种直播视频进行标记和存档,以备日后查询和出售。
我的工作地点是位于北京国家会议中心二期的主媒体中心会场。根据防疫手册的要求,MMC的场馆要遵守“安保、交通、防疫三位一体”的原则,采取严格的闭环管理,让工作人员乘坐专车往返于指定区域的闭环酒店和场馆,确保各项防疫措施落实到位。
进入“闭环”的第一天,先在酒店入住。当时酒店门口的环形车道已经被一堵纸墙封住,除了汽车轮渡和专车出租车,任何人都不能进入。下车后,需要经过一系列步骤才能进入酒店:
我不得不在墙外等着,告诉保安我是来住宿的。然后保安打开对讲机,让我对另一端的前台工作人员说我的名字。当前台工作人员确认名单无误,回复“请xx先生/XX女士进来”时,保安就会打开墙上的门——直到这一刻,我才正式进入闭环生活。
一套流程流畅,有种“主角进总部”的刺激感。我被“我好像很重要”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甚至忘了再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拿着装满方便面和饼干的箱子,兴高采烈地冲进去。
直到出门等车摆渡去主媒体中心,在酒店短暂整顿后再次看到闭环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出路”了。
我成功进入了“联合信号”后的“闭环”。/瑞宝摄
到达MMC后,我经历了很多麻烦:我们需要激活身份注册卡才能进入MMC。虽然报到的同事一再告诉我“下车后往南走,过马路,那排小白房就是了”,但由于空间巨大,在问了三个志愿者,向警察叔叔求助后,我还是固执地走错了路。
后来才知道外面的路好找。进入主媒体中心后,我选择先去制服中心领取衣服。
即使我已经“潜水”看同事报到,但这并不妨碍我在去制服中心的路上“抓瞎”。不可能是我的错——主媒体中心其他部门的“五颜六色”与我无关。我工作的国际广播中心只有白墙,每个角落看起来都一样,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
放弃问路走了一圈才找到制服中心。简直就是“快刀斩乱麻”的绝佳案例。没想到的是,我们一次性发了全套制服:不仅有长袖和抓绒外套,两条不同厚度的裤子,还有一件去北极可以保暖的大羽绒服,帽子手套一应俱全。
我双手抓不住那个大包。让我去前台拿一下媒体专用袋。我的工作主管也给了一个辣评:“这个(包)就像一个坦克(大),你基本上可以住在里面!”
其实到MMC报到的第一天,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楼如四楼”的扶梯——因为制服中心在二楼,我只好抱着“恭敬不如从命”的态度坐电梯。我不记得具体花了多长时间。我只知道我当时紧紧抓着电梯扶手,后脑勺一直麻木,双腿几乎没有知觉。
到了二楼还剩最后一米的时候,我很快来到了平地,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恐高的人很多,但像我这样不惧上下,怕到连纪念品店都不想去的人应该不多见。
扶梯的高度真的让我捏了一把汗——还好我在一楼上班。/瑞宝摄
天上不会掉馅饼,
但是会掉干炒牛肉河。
我是1月29日进入“闭环”的,也就是在这里过的春节。
以前我都是在家里过春节——广东人过年都要吃鸡鸭鱼肉,再来点发菜和生菜开个好头。除此之外,阿姨做的一碗老汤,舅舅从早期服务员做的一锅排骨砂锅粥,外婆做的炸油角蒸发糕,一顿年夜饭正式出炉。
奶奶的发糕总是放在蓝色的饼干盒里蒸。她每年都抱怨粉不好,做不出来,但每年都软软甜甜的。年夜饭的这些菜,可以管接下来几天。早中晚都可以吃几口,也可以吃到大年三十。
今年过年没回家,也不知道奶奶的蛋糕有没有“送上来”。因为防疫政策,我爸我妈同年分居,挺不一般的,三个人三个地方。
大年三十早上去北京冬奥会主媒体中心进行岗位培训,中午回到酒店自由活动,琢磨着怎么过春节。根据我的观察,主媒体中心的餐厅提供免费的饺子(元宵节也提供免费的饺子),但我已经和同事约好了,晚上我们会吃一顿昂贵的“自助餐”。
晚饭前,我特意换了一件之前买的红色连衣裙,本该是“过年的新衣”。
但是,200块钱的自助饭还不如自己家的菜好吃。吃完饭,我们去同事的小复式房间参观:大家都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看春晚,算是一种过年仪式感。后来有同事把手柄拿出来了,大家换着玩游戏,于是我们一起在冬奥会前夕度过了这个除夕。
我的年夜饭:好像吃了点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吃。/瑞宝摄
200元的“人工自助”不好吃。不知道大家都在说的“机器人自救”好吃吗?后来,在一个繁忙的工作日中午,我去了主媒体中心的智能餐厅,尝试了当时全网热议的“机器人做饭”服务:
可能是因为餐厅人气很高,点餐的地方标着“等40分钟”,但实际上,10分钟左右菜就上齐了——纵横的管道就在我头顶上方,托盘平稳地移动着。我仔细观察了一下,一路都很平稳,没有出现“撞车”的情况,比上班第一天让我迟到的地面交通好多了。
点了一份干炒牛肉河,纯粹是为了好玩,没想到味道。我看着炒牛河的锅一直跑到我的头上,管道上的灯立刻亮了,投影桌号在桌子上,告诉你“过来做饭”——它是怎么把盘子放到掉下来的托盘上的,我没看清楚,但感觉很神奇,味道也很好。米粉弹牙,牛肉嫩滑,连葱韭菜都闪闪发光。
我觉得机器人做饭上菜有两个好处:一是厨房不在附近,吃完没有油烟的味道;第二,足够新颖。大家抬头看天花板,就是为了移动颈椎。非常健康。总之,“机器人上菜”告诉了我们一个道理——
天上可能没有馅饼,但可能有干炒牛河,爆炒黄牛肉,蒜蓉西兰花。......
终于尝到了天上掉下来的干炒牛肉河。/瑞宝摄
羽生结弦在楼下,
我坐在电脑前打字。
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工作期间,我的主要工作内容是:对每日例行新闻发布会及其他赛事新闻发布会进行阅卷,对混合区运动员的采访进行编辑(可能你看到的采访是我亲手做的)。
例行发布会的时间比较固定,所以我每天都是“上午10点到晚上7点”上班,工作三四天就能请一天假。我也尝试过“做一天休一天”,很开心——而我那些负责批阅体育赛事的同事,工作时间都挺随意的,包括我这样的早班,还有“下午5点到2点”的极限夜班。
我每天工作9个小时,除了吃饭喝水擦鼻子。在我剩下的工作时间里,N95口罩好像焊在脸上,眼袋高高的,下巴刮得很低。印象最深的是每天都不能动摇的防疫措施:
每天早上吃完酒店免费的中西早餐,我都会去酒店一楼的检测室做核酸检测。至少这是咽拭子。我只需要吃完早饭打开“饭碗”,等着温柔的医生哥哥姐姐来擦舌头——一开始喉咙对这种行为略有不满,现在已经视而不见了。我唯一担心的是牙缝里会不会有菜叶。
在进入MMC之前,我们需要通过防疫验证点。/瑞宝摄
除了通报事件和天气,例行新闻发布会还要通报疫情:从几天前到几天凌晨,闭环做了几个核酸检测,几个人入关,几个人闭环管理,其中确诊几例,等等。这段话我每天都要听,现在差不多能背下来了。在演讲者完成通知之前,我已经输入了单词,只需填写数字。
很多时候,每次听到谁夺冠的消息,我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庆祝和祝贺,而是又一场新闻发布会和采访,还要打字到键盘着火。
我一直在关注顾爱玲。得知她夺冠我很高兴,也很佩服她,但我想问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韭菜盒子,因为明明世界上只有番茄盒子好吃。
我负责阅卷羽生结弦的新闻发布会——阅卷运动员的新闻发布会,也就是说我要跟着现场视频整理这个新闻发布会上大家说的话、问的问题、答的记录,还要集中注意力,提高手速,而羽生结弦是日本人,我要专心听日英同声传译。
羽生结弦开发布会的那天,即使他在我的脚边(下面一层),很多同事已经挤进了发布会大厅,想看看他的真面目,我只好坐在电脑前打字,默默安慰自己:没关系,你不是他的粉丝。虽然不是他的粉丝,但羽生结弦有一句话让坐在电脑前的我感动不已:
“在我心中,我已经完成了属于羽生结弦的完美四向跳跃。我今年9岁,现在和我一起跳舞。我为自己感到骄傲,希望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在这栋楼里,转危为安也不是不可能。/瑞宝摄
将冰墩放入购物车:
想了想,又把它放回了书架。
我记得很清楚:2月4日是我唯一去过冬奥会纪念品商店的一天。
我根本就不想去,因为平时没时间工作。但偏偏那天日程安排没那么紧。我整个早上都坐在休息室钓鱼。
这时,同事告诉我,今天有限量的冬奥会徽章出售,可以去主媒体中心二楼的纪念品商店购买——我觉得去了也没什么坏处,就赶紧上了扶梯,赶在心脏停跳之前赶到了纪念品商店。
店门口有一条蛇形走道,早上九点就满了。我还在纳闷:怎么这么多人?但不管怎么说,那只是消磨时间,所以我跟命运排了队。站在我身后的是一名香港记者。我们都是说广东话的。我们聊了大概一个小时才进的店。
当时冰敦敦还没有被热情的日本记者“一敦敦”点燃。有大量的用品,枕头,手工制作的钥匙链,各种各样的钥匙链,你可以从中选择。但我看到冰敦敦不为所动。我只为开幕式和闭幕式买了数量有限的徽章,一些带有“北京2022”字样的纪念徽章,还为家人挑选了围巾和领带。排队结账的时候才勉强拿了两个冰敦敦钥匙扣。
严格来说,我也是一个冰疙瘩的人。/瑞宝摄
现在情况大不一样了——这家纪念品店,位于主媒体中心二楼中间,北面,10点才开门。早上7点20分,队伍已经排到了二楼的最南端,至少有几十到100米。大家都自觉带了小板凳。有个同事曾经在排队的时候收到后面递过来的报纸。对方很有经验地告诉他:“不是给你看的,是给你坐的。”
至于“一墩难求”的冰墩,店家什么时候买什么货都不好说,看运气。有的朋友可能工作不够忙,干脆就坐在店里等着上货,这让后面的朋友很着急:店里只有20个人,你不出来我怎么进去?
在工作群里,大家都把ID改成了“购买冰盾盾的xx钥匙扣”,“手收冰盾的xx徽章”——最近纪念品店出台了限购政策,大家需要凭登记卡购买纪念品,一个人可以用手和枕头购买纪念品,于是也有了ID“手收不买冰盾的登记卡”。
我妈最近还特意来找我说:“女儿,你能买的话,也给你妈吧!”
我听了这话,顿时勃然大怒:“上次进店,不是问你要不要手工做(冰盾盾)吗?我都放购物车里了,你说:‘不要,你要干嘛?最好买个冰箱贴。所以我把冰墩放回去了。为什么又要呢?!"
妈妈听了这话,沉思良久,回答道:“哦,你说的‘手工’就是冰墩,我不知道。那就算了。”
早上7点20,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队——关键是10点才开门!/瑞宝好友照片
结束:
从2008年到2022年
每天的例行发布会上,总会有人提问:
2022年北京冬奥会和2008年北京奥运会有什么不同?
两者最显著的区别无疑是科技的进步: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我们也能看到“人群战术”;现在,从2022年北京冬奥会开幕式上的冰环,到主媒体中心的8k杜比pro logic屏幕,再到国家速滑馆里人们津津乐道的“猎豹”系统“Beijing2022”,处处洋溢着高科技的气息。
不过,我个人感受最深的其实是空空气质量的变化——从小学到现在,我亲眼见证了北京这座城市的变化:2008年暑假,我一个人去北京和妈妈的同事一家玩。他们带我从远处看鸟巢,拍了一张地球手握鸟巢的照片。
那时候我还小,每天都想不到家,对那次旅行的记忆只有灰蒙蒙的一天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的鼻炎。
2013年暑假,我从北京转机去美国:从广州到北京的飞机落地时,我只看到一片灰烬。当我赶上第二天早上的早班飞机,坐汽车渡轮去机场时,我仍然只看到一片灰烬;但是从2018年开始,我已经在北京读书四年了。每一年,我看到的蓝天比前一年更蓝,雪更白。鼻炎只是在春天白杨飘零的时候偶尔发作。
北京今年的第一场大雪。/瑞宝摄
顺带一提,北京冬奥会比赛场馆之一的首钢跳台滑雪台,就是由工业园区改造而成的。它是冬奥会历史上第一个直接与工业遗产结合再利用的比赛场馆。首钢跳台滑雪的建设可谓是一项惠民工程。卓越的设计创意和环保理念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见证了北京的变化,参加了北京冬奥会,我的工作将随着北京冬奥会闭幕式的转播而告一段落。
如何度过我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我还没有任何具体的计划。而我的同事“野心勃勃”,说要从主媒体中心的杂货铺拎一箱啤酒回来,咱们去他的小复式庆祝,于是我特意留了两袋泡面(我这辈子最爱吃的泡面)在那时候享用。
但现实是,我们还是要打包。每天工作累的不行,也没什么心思清空房间。接下来要转到隔离酒店,估计是个大工程——光是想想“坦克”大小的制服包就够我头疼的了!
不管怎样,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瑞宝摄
北京冬奥会系列:
① 2008-2022,全民健身14年。
(2)最时尚的健身方法,00后直接给专家打电话。
③中国滑雪性价比最高的小镇,今年爆了。
④碰撞校服的运动服:国潮美学yyds!
你在北方拍雪,我在南方滑雪。
你需要知道这些关于冬奥会的数字。
⑦左手的艾灵谷,右手的冰墩,是冬奥会的冠军。
统筹:凯歌
作者:瑞宝
设计:h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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