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时代周报作者:郭子皓
莆田爱炸鞋。
无论限量版在鞋圈有多厉害，在莆田，经过裁剪、开模、材料采购、打样，它们的命运只是成为一个不到200块的成本数字。
那些年，只在夜间营业的“鬼城”街头流传着无数的致富神话:有人一夜暴富400万，有人一年建豪华别墅，外界甚至说“卖房子比卖鞋还做不了什么”。在莆田待了近20年的马秋珍说:“炒房不可能达到几十倍的效益。”
“发家致富”的神话吸引了无数人去莆田淘金，工厂遍地开花。说着各种方言的阿毛聚集在快递站点。
人多了，利润就会被无限稀释。
“10年前，一双鞋从工厂里拿出来。没有100元的差价，根本没人做。现在一手二手三手四手流通太多，价格战打起来了，一双鞋赚10块钱甚至更少。”一位经营了15年的摊主告诉他。
安福成了围城，转型的迷茫萦绕着每一个阿毛。有一次，阿毛响应政府号召放弃高仿品牌，但是同一条生产线做出来的鞋，用名牌可以卖500元，用自有品牌只卖150元，还是卖不出去。“假鞋离开名牌，我们什么都不是。”马秋珍说。
在莆田，不卖假名牌鞋的阿毛会被当成傻逼。没有几个阿毛会明白不赚钱是什么意思。
不想当傻逼的阿莫斯心里只有一个圣地:工厂。找个工厂，不一定非要做二手三手四手的鞋贩，阿毛在营销上真的可以成为自己:工厂头发都是直的。
心脏
莆田“鬼市”的核心——安福电商城，长期暴露在聚光灯下。
为了避免“假”字，“真标”、“高仿”、“1...1“脱胎于“鬼市”早已为外人所知；“厂家直供”、“代工外流”等营销套路早已不是秘密。
行业规则随着曝光而改变。
据了解，一双莆田鞋至少要经过工厂、发货人、地摊、工作室/代理商四个环节，每个环节都会有10-30元不等的涨价。这中间会出现A摊批发鞋子给B摊，A工作室批发鞋子给B工作室的情况，价格涨幅会进一步加大。
“你永远不知道你得到的鞋子经过多少环节，甚至不知道卖给你的老板。”马秋珍说。
快递小哥时代周报记者/摄穿梭于莆田街
赚钱的秘诀只有一个:无限靠近工厂。
“只有找到愿意直接合作的工厂，才能把成本降到最低。”从东北专程赶到莆田的经纪人老陈想得很清楚。虽然他接触到的当地地摊都宣称他的货是“厂家直销”，但真正有机会接触到高质量仿鞋厂的人很少。“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拿到产业链的最后一环？”今年11月旺季，老陈决定亲自南下寻找货源。
狗和监视器是标准配置
假货往往伴随着以次充好。莆田鞋是不是假的，全在工厂。
莆田远郊七步村的空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皮革的味道。走近就能直接听到屋内机器隆隆的声音。周围很多房子都建了2米高的外墙，大门紧闭。家族经营的莆田制鞋作坊昼夜不停地出现在墙壁里。
6-9月天气炎热，工厂为了降低能耗会减少产能。11月，莆田旺季开始。再加上之前莆田疫情，很多订单堆积如山，现在工厂都在加班加点。因此，工厂主都极其小心。
"在这里，狗和监视是标准配置."一位莆田工厂老板说，“不小心被举报，罚款几十万，一两年就白做了；如果你被抓了，你就得去坐牢。”
狭窄的村道两旁，早早停着几辆微型面包车。每一批假鞋在出厂时都会被迅速转移，存放在更隐秘的分散仓库里。后备箱上，几十个纺织袋叠在一起。
在造富神话的吸引下，各方大佬纷纷在各地建厂。在莆田，据说光是做耐克AJ系列的高仿工厂就有上千家。一个每年生产几亿双鞋，年产值超过2000万的工厂，才算“大规模”。
七步村一位房东说，500元一个月的单间早已被工厂租出去给员工使用。
马秋珍并不认为繁荣是一件好事。“人多，水杂。”在他看来，后来的国外厂商为了降低成本偷工减料，或者使用劣质胶水和面料，败坏了原莆田鞋的名声。
23岁的东北人雷凌在马秋珍眼里是个不速之客。
2016年，雷凌独自一人来到莆田，一呆就是五年，从一个炒鞋的做起，靠倒卖运动鞋实现财务自由。然而，2017年后，莆田鞋业遭遇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整顿。雷凌的淘宝店被关闭，摊位也被关闭。绝望中，雷凌的心一沉，他投资了几十万开办了自己的工厂。
假鞋厂的最高生产标准只有一个:正品鞋。“制鞋工艺复杂，稍有不严谨就可能影响鞋子的质量。”雷凌说，要想做到和正品鞋一样，必须先买正品鞋进行裁剪，分析完材料后，开始进行零件的成型，这涉及到鞋面、飞线、跟条等50多个数据项的分析。然后点完样片，做一个盘子，然后反复对比样片，修改细节。......
雷凌工厂生产的AJ系列，做工和细节都达到了正品的95%还原度，价格只需要260元，是原价的五分之一。但是莆田的销售业绩比较惨淡，一个月卖了不到40双。如果不想亏本，就必须降低价格，减少成本。生产线上只需要更换一种胶水，就可以完美实现这种需求。
最终，雷凌成了破坏普天鞋业声誉的闯入者。
黑暗的地方
漆黑的夜晚，一辆荧光绿色的玛莎拉蒂飞速驶过，停在一个高档小区的拐角处。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声，周围一片寂静。仓库的门被打开了，一个人拖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两箱耐克椰子350运动鞋递给失主，没有留下电话号码，没有收据，一手交钱，一手提鞋。
这是莆田鞋众多秘密散仓之一。每天早上，数百双高仿鞋从这里运出，送到链条的下一个环节:地摊，经过无数货主的手。“工厂外面只有4-5个货主，当地人很难接触到。都是家族企业。”马秋珍介绍。
而位于工厂和货主下面的摊主，负责连接莆田数千家工厂和全国数十万零售商、代理商。他们每卖出一双鞋，利润在20元左右，赚的是信息差价。起初只是兴安社区学生街的个体网店。经过19年的发展，安福社区聚集了无数的摊主，成为外来人口中的“莆田鞋”。
摊主王海滨正在路灯下抽着烟，一脸谨慎，等着他今晚的货。如今在工商的监管下，严打就像呼吸一样稀疏。城市里的阿莫斯也在不断适应新的变化，伪造防伪码，更改物流信息，甚至安装监控，只为躲避执法人员的反复突袭。
2018年5月，与莆田鞋贩相伴十余年的安福电商城更名为安福电商小镇，当地政府也禁止莆田快递鞋子。然而，假鞋产业链并没有消失。以安福电商小镇为中心，1-3公里内的商业写字楼、居民楼成为鞋商新的聚集地。
王海滨和其他摊主也出于安全考虑，退出了安福电商小镇，搬进了附近更僻静的小区。
为了带来客源，这些转入地下的摊主每个月会花3000-4000元雇佣经纪人——为摊主寻找潜在客户。46岁的经纪人林每天都走在安福的大街上。
“美国人专门来买我们的鞋，看完还对我竖起了大拇指。”林娟回忆道。
路边拉客经纪人时代周报记者/摄
由于语言不通，林自学了英语。每天晚上，她都穿着莆田高仿鞋招徕顾客。遇到金发碧眼的商人，她指着脚上的钩子说“这个，这个”，心领神会的老外会回应“对！是啊！”
但是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如果说以前做外贸需要一点技术的话，现在淘宝和微信业务的门槛真的太低了。”王海滨感慨。这几年莆田的淘金者越来越多，拉货都能听到全国各地的方言。竞争加剧，阿毛的利润越来越薄。但是打破行业规则太便宜了。
王海滨因压低价格吸引同行举报被罚款10万元。他只能在朋友圈发消息:“都是些小生意，你得活下去。”
“都很可笑”
安福小吃街的空空气混合着烤鸡和麻辣烫的味道。老路边小区的年龄早已不可估量，墙上长满青苔，楼道灯闪烁。夹杂着周边KTV的嘈杂，莆田鞋工作室老板在此等候多时，半掩着门探头出来，小声对潜在顾客说“赶紧进去。”
门后是另一个世界，刺眼的聚光灯打在脸上。在一排排透明的亚克力橱柜里，整齐地排列着冰蓝色AJ15、bullet、dunk sb Frozen、coconut 350都是鞋圈的流行鞋款。
莆田鞋时代周报记者/摄在塑料盒里
短短十分钟，来看货的人已经换了两批了。据老板介绍，临近“双十一”，电商平台和实体店都在搞活动，很多店家都来这里拿货。
“专柜鞋也有莆田货，左边一个是正品，右边一个是高仿，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前来提货的店家王晓丽仔细研究了一下手上的鞋子，说道。
他在记者脚上端详了一会儿官网定制的耐克鞋，说“你的鞋也是莆田货，头层皮，公司级货”。在他看来，假鞋和真鞋并不重要。“在莆田花几百块钱买假鞋和抢着买被炸过几遍的正品，本质上没有区别，很可笑。”
常年接触球鞋，王晓理早已练就了“火眼金睛”。据他了解，莆田鞋圈也有鄙视链，分369等。价格不同，保真度不同，真的很难用肉眼观察出其中的门道。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薄利多销的年轻阿毛，是昧着良心把假货当正品卖，还是在遇到有缘人后，拿出自己准备好的“镇店之宝”。
王晓理告诉老板，大学生冉立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绵羊。他顺从地掏出口袋:花550元买了老板口中的椰子350。
满心欢喜，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刚才，老板给了陈同样的球鞋，报价480元。如果需要，还有正品鉴定书和“收购商品四件套”，明码标价，声称100%验证收购商品。
马秋珍不喜欢出轨，认为这无异于捂耳朵。“真要查的话，100双顶级鞋，所有指标全配，最多只能过2双。”
是混搭发货赚大钱的好时机，还是单个发货赚小钱的好时机，都在商业头脑里。两个月前，马秋珍的店门前停着几辆警车，路边放着一箱箱耐克高仿运动鞋。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抓了。
马秋实也在其中，他冷眼旁观。"我同情他，但同时我也知道他触犯了法律。"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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