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约瑟夫·斯大林元帅怀抱女儿斯维特拉娜的照片难得一见。照片摄于1937年，地点在莫斯科郊外，斯大林的乡间别墅里。（贝特曼/CORBIS）
约瑟夫·斯大林（Josef Stalin）是苏联臭名昭著的独裁者，大规模屠杀让他成为历史上罪孽最为深重的刽子手之一。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斯维特拉娜·阿利卢耶娃（Svetlana Alliluyeva）的讣告得从她1926年出生的那一年讲起。她曾说：“无论我走到哪里，澳大利亚也好，某个岛屿也好，因为父亲的名字，我总是背负着政治犯的罪名。”实际上，正因为读了那些讣告，传记作家罗斯玛丽·沙利文（Rosemary Sullivan）发现，这背后有一个极具戏剧性的故事等待发掘。她说：“你可以想象生活父亲名字的阴影下吗？而且，是顶着这个名字过一辈子？”沙利文花了三年半的时间研究斯大林的女儿，并为她作传——这是一部引人注目的传记，刻画了一个复杂而矛盾的女性形象，她像她的父亲一样固执，也像她的母亲一样刚烈、聪明。她这悲剧性的一生非常戏剧化，但她不仅咬着牙挺了过来，还让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升华。斯维特拉娜的侄子、斯大林的孙子亚历山大·布尔多夫（Alexander Burdonsky）说：“你要知道，斯维特拉娜继承了父亲的意志和才能，就是没有继承他的邪恶。”
不管怎样，她终究摆脱不了父亲的影响。直到1953年逝世之前，斯大林已经用他的偏执统治了苏联长达30年，期间造成至少4000万人死亡。斯维特拉娜·阿利卢耶娃的女儿克莉丝（Chris）曾提到，她母亲常像个孩子一样在半夜惊醒。沙利文解释说：“她怎么可能不惊呢？她就是这样生活过来的呀！”的确，斯维特拉娜虽然不用像她的同胞们那样挨饿受穷，但她的童年充满了不幸。母亲娜迪亚·阿利卢耶娃（Nadya Alliluyeva）的自杀过早地结束了她的童年（她和祖父母一起在乡下度过了这段美妙的时光）。那时，斯维特拉娜年仅六岁。后来，她重述了父亲斯大林当时的话：“她是作为一个敌人离开的。”
母亲的突然离世给她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作家马克西姆·高尔基（Maxim Gorky）的孙女马尔法·佩什科娃（Marfa Peshkova）是斯维特拉娜儿时的玩伴，她告诉沙利文这样一个小故事：斯维特拉娜一边试着给她的娃娃穿上一件黑色衣服，一边告诉她：“这是妈妈的衣服。妈妈已经死了，我想让我的娃娃穿着妈妈的衣服。”虽然没有父母的引导，但斯维特拉娜·阿利卢耶娃很幸运，因为有一个好保姆陪伴着她。沙利文说：“她有位仙女般的保姆，道德意识很强，能够给予她无私的爱。”然而，斯维特拉娜一方面生活在保姆营造的正常家庭氛围里，另一方面又处在一个“伪沙皇的布尔什维克世界里，没有奢侈享受，处处戒严”。和平静的家庭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斯大林残酷的集体化政策，正是这一政策导致了后来的“大清洗”。
斯维特拉娜很快认识到了父亲的权力之大。沙利文的传记中讲道，14岁的斯维特拉娜在学校注意到她的朋友加利娅（Galya）在哭。原来，加利娅的父亲前一天晚上被捕，她母亲写了一封信，托斯维特拉娜转交给斯大林。当晚，她就在政治局成员的注视下，把信交给了自己的父亲。斯大林对此非常生气。“内务人民委员部（NKVD，秘密警察）是不会犯错的。”他说，“有时候为达目的你必须不折手段，甚至不惜与所爱的人对抗。”加利娅的父亲后来被释放了，但斯维特拉娜却从中学到了艰难的一课：“一个男人是死是活全看我父亲一句话。”她的世界也在她爱上阿列克谢·卡普勒（Alexei Kapler）之后开始崩塌。“她知道这非常危险。”沙利文说，“她身边有保镖24小时跟着她，不仅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监视她。这是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一个17岁的少女与一个39岁的男人相恋了。不禁让人好奇，这个男人到底是太勇敢还是太无知，竟然敢追求斯大林的女儿！一旦被斯大林发现，他就在劫难逃了。果然，他后来被抓了。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件事是父亲做的。”
但她无所畏惧，恋爱还是一场接一场地谈。1967年，冷战中期，她叛逃美国，在那里出版了一部回忆录，广受好评，也因此成为了百万富翁。不幸的是她遇人不淑，很快赔得身无分文。但每一次，她都会重新振作，继续前进。她写信给一个朋友说：“我总是轻信男人浪漫的一面。我花了好长时间才看清他的真面目。”她住在伦敦时，曾与一位名叫拉乌尔·奥尔蒂兹（Raoul Ortiz）的墨西哥外交家结识。这位外交家在书中写道：“其实，斯维特拉娜并不是在逃，相反，她是在追寻，追寻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她理想中的生活。”
传记中有一章读起来很像悬疑惊悚小说。沙利文详细记述了建筑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 Lloyd Wright）的遗孀——奥尔加伊·赖特（Olgavana Wright）是如何将斯维特拉娜“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她相信（斯维特拉娜）不仅拥有写书赚得的150万美元，还有（传说中）斯大林在二战期间藏匿的黄金。”沙利文写道，“奥尔加伊绞尽脑汁算计她的钱财，最后也得逞了。”
沙利文采访了斯维特拉娜的亲友，包括她的女儿克莉丝（克莉丝住在美国俄勒冈州的波特兰，喜欢表演单口相声）。她不得不惊叹于这个女人毅力和乐观：“如果你好好算一算她这一生需要面对多少悲剧——6岁时母亲去世；她最喜欢的舅舅舅母被逮捕并处决；比她年长的爱人被拘留了10年，就因为这个鲁莽而天真的男人胆敢追求斯大林的女儿；姑姑和表弟被逮捕；她最深爱的人，布拉杰什·辛格（Brajesh Singh）去世；政府不允许她嫁给他；之后在美国还发生了许多事——你会惊讶，她究竟哪来那么大的勇气，能够一直坚持下来？”
除了她的中央情报局（CIA）和联邦调查局（FBI）档案，沙利文还设法查看了中央情报局官员罗伯特·雷利（Robert Rayle，曾护送斯维特拉娜到美国西部，并成为她一生的朋友）搜集的所有文件和信件。下面的事应该可以说是在俄罗斯发生的最不同寻常的事情了吧：在莫斯科的第四夜，沙利文与丈夫以及两位分别来自加拿大和俄罗斯的研究员在他们所租的公寓里被人叫醒——叫醒他们的人是房东。警察就在楼下。她回忆道：“我们非常紧张。”这些警察想把一个犯罪嫌疑人带到这个公寓，他们相信这个人3个月前在这里杀了人。终于，凌晨大约两点三十分，8个警察押着那个嫌疑犯来到了这个寓所。听到领头的刑警为时间太晚而道歉时，后面的警察都大声笑了。“以前我们是没必要道歉的。”其中一人用俄语说道。
在俄罗斯时，沙利文会问那里的人们，是否对斯大林之女的传记感兴趣。他们大多会回答“没兴趣”或“太无聊了”。但他们错了。实际上，斯大林之女的故事是一个关于阴谋、悲剧和生存的传奇。
原文选自： Macleans.ca
（编译：薛佳茵，编辑：钦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