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散文:遇见)


搬进新病房的时候,隔壁床扎丸子头的妈妈正盘腿坐在床上河东狮吼:“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再哭,老子给你两巴掌。”

小男孩坐在床边上瘪着嘴,一边哽咽一边用手背抹眼泪。

“躺下,赶紧给我躺下,烦死人了!”丸子头妈妈大声斥责男孩,一把把他按倒在被窝里。病房中,除了电视里播放的《熊出没》的声音,就只有丸子头妈妈的声音了。几个看护小孩的家长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仅仅是瞥一瞥,谁也没有说什么。

安顿好儿子,我就坐在床沿边,轻轻托住他扎针的小手,不时起身看看吊瓶里的药还有没有。

“你在搞啥——日妈的你知道钓鱼就不知道到医院来把我们看看——你儿不听话地很,光问我要吃货,吃了这样要那样,我哪来那么多钱——你给我打点钱来——”丸子头女人直着身子坐在床上,打电话的声音理直气壮。看来,她是和她老公通话。

“莫得——”电话里男人的回答干脆利落,出乎我的意料。也许对方抛下那两个字之后就把电话挂断了,只见丸子头女人狠狠地把电话丢向一边,继而木偶人似的坐在病床上,一声不响。

看吊瓶里的药不多了,我赶紧出病房去找护士。等我回来的时候,床上的小男孩正坐在床头抱着一袋瓜子嗑,没吃几颗就呛得直咳嗽。丸子头女人听见咳声,呼啦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一把从男孩手里夺过袋子。也许是小男孩捏得太紧,一颗颗瓜子从袋子里飞蹦而出,溅得地上床上到处都是。见样儿,丸子头女人怒火中烧,朝着小男孩就是两巴掌,接着劈头盖脸地骂起来。

看小男孩哭得伤心,儿子用手轻轻碰碰我,悄悄对我说:“妈妈,麻烦你把包包拉过来。”我把包包放在儿子身边,儿子用另一只手去掏放在里头的一瓶紫薯球。我帮儿子拿出来放在他怀里。儿子一边用手拧盖子,一边征求我的意见:“妈妈,我可不可以和小朋友一起分享?”

“当然可以。紫薯球会染色,你把它们倒进纸巾,小朋友拿着也干净。”我一边回应儿子,一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铺开去接儿子倒出的紫薯球。

“妈妈,先给这个小弟弟吧。”儿子指着一旁抽噎的男孩对我说。

“好的。”我把包好的几个紫薯球递给一旁的小男孩,安慰他别哭了。孩子很快停住了哭泣,注意力被手里的紫薯球吸引了。

“还不谢谢阿姨?”丸子头女人大声催促。“谢谢阿姨。”小男孩低着头,怯怯地说。

“不客气的。”我继续抽出一张纸巾去接儿子从瓶子里倒出的紫薯球,然后递给病房里的一个小女孩。

病房里一共六个孩子,五个年龄不相上下,只有一个还不到一岁。儿子看我给了四个,还有一个没给,就把瓶子里不多的几颗往外倒,准备分给那个还在怀里吃奶的小宝宝。我告诉他那个宝宝太小,还不能吃紫薯球后,儿子才放弃。

病房里安静了些,除了电视里的声音,孩子们的咀嚼声,还有陪护们偶尔的几句简短的交流。


因为离家较近,打完吊瓶,我就和儿子请假回家了。第二天再遇见的时候,丸子头女人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坐在床沿上,正在啃袋装的鸡爪样的东西。女人大口嚼着,时不时舔舔沾油的手指。小男孩就站在女人的一旁,斜伸着脑袋,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目光像浓稠的黏液,一会儿滑向女人的手,一会儿滑向桌上的食品袋子。一张小嘴默默地砸吧,直到丸子头女人把手里的东西啃完,把剩下的残渣连同空空的包装袋一并丢进桌上的塑料饭盒。看女人从抽屉里拿纸擦手,准备坐在床上,小男孩才落寞地收回目光,悄悄坐下去看电视。这一回,这个三岁多的小男孩竟然没有哭泣。

忙着安顿好儿子,再回头的时候,小男孩斜倚在床头,怀里抱着瓜子袋子,正在边看电视边嗑瓜子。看我打量他,他一边把瓜子往嘴里塞一边斜着眼瞥瞥我便继续看电视了。令我好奇的是小小年纪的娃娃,竟然把瓜子吃得那么顺溜。丸子头女人见我打量她儿子,随口就说:“从小就爱吃瓜子得很——少吃点,一会咳嗽,我可不管你了。”话音还没落下,女人就夺下了男孩手上的瓜子袋子。

病房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和丸子头女人高分贝的斥责。

第三天,我和儿子去得早,我们准备回家的时候,丸子头女人才和她儿子来。小男孩一进病房就自己脱鞋爬上了床。女人一进来就坐在床沿上,从塑料袋里掏出半杯奶茶,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地大口喝着。也许是听见了“咕咚”声,男孩扭头看了看女人,又扭头看电视去了。喝完奶茶,女人用手背揩揩嘴,起身把杯子袋子一咕噜丢进门外的垃圾桶,才站在门口向着楼道里的护士高喊来给她儿子接针。

愚见

第四天,我们一进护士办公室就被告知转移了病房。跟着护士的脚步,我们走进了新的病房,接针,看护儿子。丸子头女人和那个三岁多的小男孩,今天会是什么样的状态,他们什么时候出院?都不可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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