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的路上,不经意间打开广播,传出了李春波的一首老歌——《一封家书》。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那时写信还是最主要的交流方式之一。记得同宿舍的一哥们儿当时和异地女友保持着两天一封情书的频次,为了省邮费还想出了在邮票表面涂胶水的法子,结果爱情终究还是敌不过距离和身边的诱惑。
流水般的岁月不知不觉中把书信冲刷得几乎无影无踪,已经记不清自己写最后一封信是在九十年代末还是2000年初了,更想不起来信是写给谁的了,家人、同学或朋友?
觉得一首歌好听,可能是因为歌的旋律、歌词或歌者的独特的音色等等不一而足,但更多的时候仅仅是因为歌曲所表达的情感触动了我们内心深处的柔软。
写信最多的时候还是在大学期间,刚入学时,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写给好友相互鼓励倾诉;写给父母道声平安。每逢中午的下课铃声响起,大家总会蜂拥向传达室,希望在那一堆堆的信件中发现自己的名字。家信大多时候都是父亲回的,父亲的字虽然算不上非常漂亮,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刚毅,信的末尾总是喜欢写“父名不具”,我也总觉得这是封建家长制的“遗毒”,以至于在第一次读《傅雷家信》时,便迫不及待的翻到最后面,想看看傅雷写给儿子的信署名是否也是“父名不具”。
父亲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但是文笔很好,在政府部门做了多年的秘书工作。我小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在乡下,父子相处的时间很少,也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去他工作的乡里玩几天。说是玩,其实就是陪他一起开会、下乡、走村窜户。记得那时候干部们下乡都会被分配到农户家中吃饭,叫做“吃派饭”,之后按照标准把每个人的粮票和饭钱付给农户,放假时有时跟着父亲一起下乡吃派饭,农户觉得我是小孩子便不算我的饭钱,父亲每次总是一分不少地把我的那份交上。虽然是农户家里的粗茶淡饭,但我当时却吃得格外香,也因此和那些农民叔叔伯伯们成了忘年交的好朋友,几十年过去了还清晰地记着那些简陋的村庄的名字。
转眼间我到了上初中的时候,父亲也因工作变动调回县城工作,可以天天和我们在一起了。每天骑着自行车送我上学,三四公里的路也很少说话,直到看我走进校园,才又转身骑上车去上班。相处的时间长了,青春期的我开始觉得父亲身上有一大堆的缺点,抽烟、喝酒之后喋喋不休甚至包括脚臭,总喜欢在吃饭的时候和他辩论,其实更多的是抬杠,每次他说不过我的时候总是憨憨地笑着摆摆手说:“去远远的”,我也总是带着几分得意,哪曾想过之后却是一语成谶。1995年大学毕业,父亲也面临退休,回到家乡还是留在城市便成了一个令我难以决断的选择,犹豫之间错过了许多机会,毕业之前仓促地选择了崂山脚下的一个乡镇企业,离家也是千里之外了。厂里大多是当地人,单身宿舍住了三人,一个家离得不远,只是偶尔住一晚,另一个不久就谈了女朋友,搬出去了,下班后偌大的房间便经常是我一个人,孤独好似夜幕下漆黑的山影笼罩着我,宿舍后面流淌的小河令空旷的厂区愈显寂静。每当此时便拿起笔来写信,写给远方的亲人,但最终大多都没有寄出去,深深地压倒了箱底,其实有时候写信只是为了消除胸中块垒。再后来,随着通讯的便捷,写信更是越来越少了。
2003年的冬天,接到父亲病危的电话,急忙买了最早的火车票,但还是在车上收到了父亲去世的消息,终究未能和他见最后一面。听着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此刻的心竟然像冬雪覆盖的田野般宁静,没有眼泪,回忆着小学时冬季父亲一大早陪我到学校生炉子;初中时骑着自行车送我上学;高考前因模拟考试成绩并不理想,父亲悄悄地为我办好了待业证;高考前一天我和同学在学校下棋,一直到晚上十点还没有回家,急得父亲到学校找我,想生气却又怕影响我考试的囧态;当我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父亲比我还要兴奋样子;还有刚参加工作时父亲不远千里来看我时微微佝偻的身影......也许是不愿相信父亲已经离我而去。
参加完父亲葬礼,又要匆匆返回工作的城市,回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乡,在结满冰花的车窗上写下了——“一个好人”!
一晃过去了十七年,也至少十七年没有写过信了,今天就把这篇文章当作寄往天堂的信,愿父亲在天堂安好!
此致,敬礼!
2020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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