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一宁，《财经天下周刊》作者

编辑|宋信

2019年3月，苹果首席执行官库克访问了中国和一家名为洪恩完美未来教育的公司。很快，库克在微博中用中英文公开称赞了这家公司:“在AR技术和APP Store的帮助下，洪恩完美教育为中国孩子带来了全新的、富有创意的学习方式，令人鼓舞；创始人@池宇峰的创业故事同样令人敬佩！”

洪恩的完美未来教育，对于活跃在微博的90后、00后中国网民来说，可能有些陌生。他们更了解的是另一家公司，完美世界控股集团，池宇峰是董事长。这家游戏公司开发了完美世界、诛仙等热门端游，在国内游戏市场排名第三，仅次于腾讯和网易两大巨头。

然而，2022年1月22日，完美世界交出了上市以来最差的成绩单:2021年业绩预告显示，公司仍处于盈利状态，但2021年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同比下降74.81%-77.4%，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的净利润同比下降88.50%-90.42%。1月24日，完美世界开盘跌停。

与此同时，创始人池宇峰的个人财富也在不断增加。2019年6月，就在完美世界登陆a股三年后，池宇峰开始减持现金。一年多来，他减持了7692.99万股，参考市值超过25亿元。

此外，完美世界其他高管套现超过20亿，池宇峰25亿，合计超过45亿。完美世界2020年净利润15.49亿元，池宇峰和高管一起套现，相当于公司2020年利润的3倍。

目前，完美世界正在艰难地向手游转型。对于池宇峰这位先后进入教育、游戏、影视行业，并持有两家上市公司的“清华学霸”来说，这种转变似乎有些艰难。

池宇峰，1971年出生于湖北襄阳。后来考上了清华大学化学系。

在清华读书的时候，池宇峰在校园里卖过报纸，站在附近中关村的柜台前。90年代初，很多人还没有接触过计算机，他已经开始积累这方面的知识。

1993年，池宇峰从清华毕业，就职于广东宝洁公司。第二年，公司给他提供了一个去美国培训的机会，回来可以升职，但他拒绝了。不久，池宇峰递交了辞呈，决定创业。

池宇峰的第一个创业方向是电脑组装与维护。1996年，仅仅过了一年多，他就成为深圳最大的电脑装配工之一，收入几十万元，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然而就是在这一年，他放弃了在深圳的生意，决定回到北京。

没有人不想赚钱。池宇峰放弃这个行当，是因为他看到了更合适的致富方式:面对电脑这个可能改变整个社会的新事物，帮人组装、维修电脑，他赚的终究是小钱，教人用电脑可能是更大的商机。

池宇峰修电脑的时候发现很多客户来修，但是不知道怎么操作，误以为电脑坏了。于是，他决定做一个电脑教育软件，让人们快速学会开机、文件处理、杀毒等基本操作方法。

1996年11月21日，池宇峰注册了北京金鸿恩计算机有限公司，他设计的教学软件叫《创世纪》。为了更加生动灵活，教学软件被设计成“小博士”和“小教授”的对话，由他和创业伙伴配音。

录音的地点是在清华校门外一间简陋的平房里。背景中不时传来附近火车驶过铁轨的噪音。不过这个教程效果特别好，上市一个月就卖出了一万张CD。

很快，池宇峰又做了两个电脑和网络教学软件。然后他注意到了当时学习英语和出国的热潮，把英语教育软件做成了随意说英语，创下了三天卖出8000套的记录。

20年后的2017年，池宇峰作为长江商学院的导师，和学生们分享自己的创业经历时，第一个体会就是“找市场空白”。在总结具体原则时，他说一定要为大众做点事。

池宇峰做教育软件都遵循这些原则，玩游戏也是如此。

1997年，几个清华的学弟敲开了池宇峰的门。他们注意到了单机电脑游戏的商机，并研究了一款3D即时战略游戏的原型。但由于缺乏资金支持，很难继续做下去，于是他们来寻求学长的支持。交流结束后，池宇峰没有和他们打游戏，而是给他们投了20万。几个学弟拿着钱创办了祖龙工作室，开发了一款深受国内外玩家欢迎的单机游戏《自由与荣耀》。

几年后，池宇峰达到了事业的“天花板”。虽然他在1999年获得了英特尔公司在中国的第一笔风险投资，金的广告贴满了整个中关村，占据了教育软件市场份额的半壁江山，但当时中国的计算机软件版权保护还比较滞后，盗版猖獗，他很难获得与名气相对应的收入。有人曾评价:“如果没有盗版，池宇峰早就是亿万富翁了。”

祖龙工作室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清华理工男这些松散的团队，开发了很多流行的单机游戏如自由与荣耀2，血战上海滩等等，却无法与铺天盖地的海贼抗衡。无奈之下，他们决定分手。

几个学弟谈到了解散团队的想法，池宇峰却劝他们另谋出路。他注意到，互联网游戏正在兴起，网易、腾讯都进入了这个市场，但是还有一个很大的空白色市场。池宇峰在尝试了几款国内外的网游，并亲自去了韩国后，发现网游很难被盗版，于是建议学弟学妹和他一起做网游。2004年，完美时空空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在池宇峰成立，祖龙工作室原员工全部加盟。

几位创始人都是清华学霸，祖龙工作室的3D引擎技术一直领先于其他同行。公司成立不久，完美时空空推出首款3D游戏《完美世界》，立刻成为爆款。接下来，他们又推出了融合影视作品和网络小说IP的网游《武林外传》和《诛仙》，也引爆了市场。2007年，成立仅三年的完美时空空在纳斯达克上市。

美股上市并没有阻止池宇峰玩游戏。在开发游戏《武林传奇》的时候，池宇峰就意识到了优秀IP所能带来的好处。2008年，创办完美影视，开始布局影视行业。

2011年，完美影视投资的两部电影《钢铁之琴》和《失恋33天》相继上映。小成本喜剧电影《钢铁的钢琴》讲述了下岗工人为女儿手工制作钢琴的故事，上映后获得了良好的反响。《失恋33天》，改编自同名热门小说，上映4天票房突破1亿元，最终票房达到3.5亿元，成为当年国产电影票房黑马。

同年，主营游戏业务的完美时空空，正式更名为完美世界。但从这一时期开始，完美世界的营收和股价开始下滑。2010年，完美世界的营收还是8.04亿，到2013年减少到5.42亿，在纳斯达克的市值也是一路下滑。

尽管如此，池宇峰还是把游戏业务交给了清华校友萧泓，他也淡出了游戏业务，开始转向影视和投资。他的电视剧，如《楚汉传奇》、《鲁镇传奇》等。，产生了一定的知名度。2014年12月，完美影视通过雷锦股票在a股上市，后更名为完美世界。

池宇峰曾经说过，他想在自己的人生中成为一名扳道工。

在他看来，人生就像一条赛道。人走在自己的轨道上，只看到轨道两边的某些风景。直到遇到扳道工，他们才会走另一条路，看到不同的风景，走进未知的世界。在池宇峰的创业过程，就是不断“转危为安”，开拓新领域的过程。

2015年，池宇峰给了公司和他的人生另一个转折:他决定从纳斯达克退市，并将完美世界私有化。

完美世界退市的原因是市盈率低，整体估值低。当时，完美世界的股价在15.76美元左右，低于最初的发行价。与2009年9月最高股价48.1美元相比，已经下跌近70%，整体市值仅50亿元。

中国网游公司很难得到华尔街的认可。另一家游戏公司盛大的CEO陈天桥曾公开表示:“华尔街不懂中国游戏。”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时国内a股游戏的盛况:掌趣科技市值205亿元，主营页游的互动娱乐市值95.6亿元。

钛媒体曾发表文章指出，游戏业务虽然赚钱，但并没有太大的联动效应。游戏只是纯粹的摇钱树，但如果用户没有一个平台留在游戏之外，游戏很难带动其他行业的发展，形成协同效应。对于只有游戏业务而没有网络平台的公司来说，上市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从游戏收入中赚钱才能做出好游戏才是最重要的。

媒体预测完美世界将紧随盛大脚步，从纳斯达克退市后在a股上市。对此，文章作者的态度并不乐观:“祝完美退市好运，祝a股市场在正式苏醒之前好运。”同时，作者尖锐地指出，完美退市可能与发展、资本、品牌无关，而只是一场巨大的资本博弈。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在这篇评论文章的预料之中:2015年，完美世界私有化，已经在a股上市的完美世界宣布7月6日停牌。半年后，2016年1月6日，完美世界发布公告称，公司将购买完美世界100%股权，交易价格为120亿元。

池宇峰通过一系列资本运作，将完美世界注入完美世界，借壳回归a股。交易完成后，池宇峰成为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合并后，完美世界已经形成了一个大规模的电子游戏综合体。完美世界影视是业内最知名的影视制作公司之一，拥有持续的IP资源创作能力。完美世界游戏是一家全球性的综合性网络游戏开发商和运营商，也拥有优秀的IP原创能力。自主开发的游戏不仅在中国受欢迎，还出口到世界上100多个国家和地区。

因此，完美世界一恢复上市，就受到资本市场的热烈追捧。完美世界停牌前总市值103亿，但作为一家集电影和旅游为一体的公司复牌时收获6个涨停，池宇峰身家暴涨57亿。

完美世界和完美世界合并后，形成了大型的电子游戏综合体。当年实现营业收入61.59亿元，净利润11.33亿元，营收规模位居a股游戏行业第一。2016年末，公司总市值为391.64亿元。此时，池宇峰的身家增至265亿元，登上胡润中文校友富豪榜，成为当年清华最富有的校友，在当年的胡润富豪榜上排名第64位。

根据借壳上市的相关规定，自上市之日起36个月内不得转让。游戏公司注入上市公司时增发2.12股，池宇峰支付41.5亿元获得83%股份，2019年6月17日解禁。解禁当月，池宇峰立即开始大量减持，以略低于增发价23.56元的价格出售股份换现金。

从2019年6月到2020年6月，总共一年时间，池宇峰套现4次，达到25.87亿元，另外两大股东完美控股和德清杨君减持股份超过20亿元。德清杨君的实际控制人卢晓鹰是完美世界股份有限公司的总裁，也是完美世界游戏的CEO，也就是说，进行大幅减持的大股东是控股股东、实际控制人和关联公司。

池宇峰最后三次套现的时候，完美世界的股价一直在涨。第三次减持时，股价达到每股50元左右，远高于当初的增发价。但这种大股东频繁减持很难让股东放心，也导致股价下跌。

为了安抚市场，2019年，完美世界承诺回购股份，回购资金总额不超过6亿元，不低于3亿元。但截至2020年2月，完美世界仅回购了57万股，总成交额1602万元，完全达不到当初承诺的目标。

池宇峰多次套现与影视业务营收拖累、游戏业务停滞有关。对于池宇峰来说，虽然多次套现获利丰厚，但其涉及游戏、影视、教育的业务版图并不稳固。

2016年回归a股市场后，完美世界控股集团的第一部业绩亮点是暑期档热播的《谍影重重5》。完美世界影视和美国环球影业一起出现在影片开头。这部谍战大片在中国取得了4.47亿元的票房。

在最初的规划中，“游戏+影视”的泛娱乐发展路径可以形成协同效应。早在《武林外传》改做游戏的时候，池宇峰就注意到了游戏与影视的结合。无论哪一方生产优质IP，都可以共享，达到1+1 > 2的效果。

池宇峰没想到的是，影视行业的冬天突然来了。2018年演员限薪令出台后，追逐流量明星、内容注水的行业趋势得到遏制，影视行业进入质量递减和质量递增期，导致影视资本扩张放缓，也使得影视行业的制作周期变长，很多项目停工或延期。

游戏方面，虽然游戏仍是完美世界的业绩主力，但2014年，祖龙工作室从完美世界出走，原导演李庆带领团队成立了祖龙娱乐公司。失去了R&D能力最强的祖龙工作室后，完美世界游戏项目的发展速度慢了下来，也错过了开发手游的机会。

2016-2017年，随着智能手机的全面普及，手游市场进入爆发阶段。腾讯和网易两大游戏巨头，分别开发了王者荣耀和阴这两款游戏，奠定了国内游戏市场前两名的地位。此时的完美世界“完美”错过了手游的出路。

完美世界最热门的IP依然是当年祖龙工作室开发的完美世界和诛仙。然而，在手游的冲击下，端游日渐式微，难以吸引新用户和留住老用户。

疫情以来，严格的防疫措施导致线下娱乐减少，消费娱乐活动向线上转移。2020年，完美世界游戏业务收入终于扭转了之前的颓势，营收92.6亿元，同比增长35%，利润22.85亿元，同比增长20%。

但与此同时，线下影院开业难，电影拍摄难，导致完美世界电影业务进一步萎缩。此前，完美世界曾投资20亿元收购影院，试图改善业务结构，但一直以线上为主的完美世界并不擅长运营线下影院。2019年，完美世界影视业务营收仅为11.78亿元，同比下滑55%。到2020年，受疫情影响，其影视业务收入持续下降至9.6亿元，亏损5亿元。

影视业务成为完美世界的拖累，亏损不得不靠游戏利润弥补，导致“增收不增利”的窘境，净利润一直停滞不前。

在教育方面，池宇峰的洪恩教育也不是很顺利，一直不温不火。2020年10月16日，洪恩教育登陆纽交所，池宇峰再添上市经历。

从2001年开始，洪恩的教育从最初的计算机和成人英语业务转向面向幼儿的在线教育，主要特点是“寓教于乐”。虽然洪恩的教育享有一定的声誉，完美世界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为洪恩的教育提供资金支持，但洪恩仍然存在持续难获客、产品壁垒和核心优势缺失等问题。

2021年，虽然专注幼教的洪恩没有受到双减政策的影响，但在2021年的财报中，洪恩继续亏损，前两个季度分别亏损710万元和190万元，第三季度更为严重，巨亏4390万元，股价持续下跌。

在线教育需要不断研发新的内容，也需要提高品牌知名度。因此，洪恩教育需要增加工资、外包费用和广告费用，但其游戏化的学习模式还没有被家长广泛接受，要扭亏为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曾经多次转行，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开拓出教育、游戏、影视三条商业之路的池宇峰，在年过50的时候发现，每一条路似乎都布满了障碍:教育难以获得效益，之前被寄予厚望的“影游联动”无法实现。

与此同时，完美世界的主要游戏业务也面临着高强度的竞争，游戏行业第三的位置摇摇欲坠。2021年3月，字节跳动收购游戏公司慕童科技，估值40亿美元，相当于完美世界目前的市值。早在2020年7月，独立公司祖龙娱乐就已经登陆港股，市值112亿港元。

2021年的完美世界已经有点变味了，专注于游戏赛道拯救自己而不继续扩张，建立一个由电影和游戏链接的“娱乐帝国”空成为了更现实的路径

早在2018年，完美世界就与Steam合作推出了中国版“Steam平台”。去年2月9日，steam平台开始先锋测试，逐步上架50多款游戏，包括《面条侠》、《戴森球体计划》等热门游戏。

Steam平台仍然面临着巨大的竞争。腾讯已经开始打造单机游戏平台Wegame，希望发展成“中国版steam”，与Steam平台抗衡。同时，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Steam平台上的游戏较少，更多的中国玩家还是选择Steam正版。但对于完美世界来说，在游戏玩家增长缓慢的现状下，平台依然可以带来流量入口和用户粘性。

另一方面，完美世界加大了自研游戏的研发，尤其是在手游领域。去年4月，完美世界发布了24款新游戏，其中5款在2021年测试，18款在研究中，1款未定。这些游戏中，只有4款确定为主机或PC，3款未确定，其余均为手游。

在这份榜单上，排名前10的游戏分别是PC端的新不朽世界、移动端的不朽2、完美新世界和天龙八部双手游，以及由之前完美电视剧《甜蜜蜜燃如霜》改编的同名手游。这说明，对于完美世界来说，优先考虑的仍然是经典IP的延续和升级，以及视频IP与游戏IP结合的优势。

但对于完美世界官方正在开发、即将公测的游戏，玩家的热情并不高。在知乎关于完美世界的提问中，有玩家评价完美世界画面精美，但也有不少玩家直言完美世界至今没有新玩法，玩起来很无聊，只是想“消耗韭菜”，用精美的付费外观诱导玩家使用氪气。

但是，对于完美世界接下来要开发的二阶游戏，玩家们似乎不抱任何希望。很多玩家在社交网站上表示，在二次元领域，完美世界比不上开发《原神》的米哈游。

没有了祖龙工作室的完美世界，就不再“完美”，新开发的游戏也很难给玩家惊喜和期待。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的清华学霸池宇峰，通过资本运作赚得盆满钵满，却在影视遇冷，游戏、教育竞争激烈的当下，陷入了营收、利润、股价全面下滑的困境。对他来说，“拉”出一条新路真的太难了。

本文由《财经天下周刊》账号AI财经社原创出品。未经许可，请勿在任何渠道或平台转载。违反者将被起诉。